余光扫了一眼凤曦羽,不知为何,她的心下总是不安,放心不下殿下。
凤曦羽明白青叶在担心什么,低垂得扇睫隐下不舍,原本要伸出的手被某人握住了,瞪了他一眼也只能放弃了伸手的动作“青叶,你有你所追求要做的,不应只是拘在我身边,我还有铃兰”
“公主…”欲言又止。
“青叶,我从来不需要你们因为我放弃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你们是自由的,想做便去做”
顿了顿又道“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本宫在这,便是你们的依靠”凤曦羽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也可以是别人的依靠。
青叶的眼里闪着明亮光芒,星眸仰望着凤曦羽。这就是她一直追寻的公主,是愿意留她在身边的人,她会用尽自己所能,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响亮的应了声“是”闪身跳出了马车,几步就消失在暮色中。
“你倒是舍得她离开”
唇角泛起骄傲笑意,眸华璀璨“我信她,会做的很好”不是盲目乐观,而是对她的实力和以往办事能力的自信。
“再者,女子在这世间遭受得偏见和不公太多,她有自己的追求和想法,我自然支持,也更为她骄傲”
君曦寒自然是赞同的,他不认为女子就该在深闺里待嫁,短短数十年,前半生为父母,后半生丈夫孩子,没有自己的空间和生活。
目光相撞,有着找到知己的喜悦,看他那双眸华流转情意,让她心尖发颤,那层隔在他们之间的薄冰被这滚烫的情意融化,不自觉的动了动红唇。
她这辈子,都栽在一个叫君曦寒的手里了。
状若无意的询问,带着不可察觉的苦涩“若我和你说的一些无关紧要事情,你会不会听我讲”
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求之不得”
“家中谁说了算”得寸进尺的问道,眯着眼细看着某位国师的脸,一旦有丝毫犹豫,今晚不让他进屋。
“自然是你”毫不犹豫。
“那以后,我说一你不准说二”
“好”对这个无理的要求应的毫不犹豫。
“我想去看杏花烟雨”
闻言难以置信的目光停留在她似乎有些难为情的面颊,因为紧张还抿了抿点了唇脂的红唇。
“好”这一字其中的韵味很是复杂,不是不愿,是难以置信。
“我想听鸟语蝉鸣”
“好”带着不可察觉的哽咽。
“我想看北雁南飞”
“好”薄唇微微扬起,连着眼角眉梢都染上浅淡而又温柔的笑意。
“我还想看瑞雪纷飞”
眸华微颤,郑重的应了一声“好”
一连的几个好,她要的他都懂,她在情感之事辗转纠结,想要他陪她四季,却偏偏不愿开口,用景色来代替。
饶是国师大人睿智似妖,也没有明白这人突然间的敞开心扉接纳他,他以为她还要一段时间,至少不是眼前。
不知为何,他的眼眶有点泛酸,三餐四季,他想过很久了,哪怕这个人在他身边,他们的相处和普通夫妻相同,可他们之间的误会犹如一层冰附在她的的心上。
如今这一切恍然如梦,他轻易碰不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甚至是自卑。
可某人接下来是更是变尺为丈,完全不知道消停为何物“三从呢”
“自然是遵”
“四得”
“我守”
似乎是受不了这人炙热的目光,掩饰般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夜风调皮的卷起了帷裳,在暖黄的灯光下袅袅炊烟升起,一阵阵吆喝声传入了耳,凤曦羽眉眼弯弯,那微微上扬的眼尾带着细碎的笑意,宛若一汪春水。
几月以来,这是她最开怀的一次,历经生死后再次对着这人敞开心扉。
她不知前路如何,却是心甘情愿的撞了上去。
她在心里勾勒着这人眉眼,格外珍惜这人开怀的模样,哪怕受了伤,惨白脸色,也不损他半分风华。
“不是要和我说从前之事么”君曦寒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动作亲昵。
君曦寒早已将她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这人愿意和她说,他更愿意在她这里听她说起那往事。
“过于开怀,倒是我忘了”面上的笑意敛去,眼眸紧紧锁着这人的表情,深怕错过一丝一毫,郑重其事地问“你信这天下有绝对的公平么”
诧异她问出这个问题,轻摇了摇头“自是没有,每个人定义的公平,善恶的底线不同,没有绝对”
“是,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这更多的不公之事大多落于女子身上”
“我在北祁之时,天子脚下,盛京城里,不公之事颇多,只是表面不曾撕开”
说到这话里带上了嘲讽和不屑“那些蠢货,朝堂之上,欺上瞒下,表面风光无比,背地里腐烂不堪,父皇大力改革,惩治贪腐,肃清朝纲,这让百姓的的确确因此受益,甚至颁布了保护女子的律法”
“可那些人阳奉阴违,面上给女子一模一样的待遇,可实际到手酬劳却是男子的一半。”
“他们男子自认为,女子就该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可笑,世间女子,都有自己追求理想和信念的自由,而不是被他们圈禁在后院中。”
“女子为官也不一定比男子差,可我在这里悲悯所有,却无法为她们做些什么。”
“我只能让我身边的人,青叶,铃兰甚至其它女子,只要她们有自己追求,我便极力支持让她们去。”
君曦寒仔仔细细的听着这人的话,明白她心中的气愤“你我无法改变世人的看法,那便先从身边做起”
又客观的点评“北祁陛下是个明君,在他治理下,北祁越发强大”隐隐间已经压过其他三朝。
凤曦羽对于这个点评没有丝毫的反驳“他是明君,可他却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从前他.....”她作为女儿,不该去评论自己的父亲,可是她的爹爹,受尽苦难,委屈,背井离乡都是为了他,他又做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纳妃,一次又一次伤爹爹的心。
凤曦羽说到凤梓墨时,敬爱,怒气,和恨意交织,让她纠结不已。
若他可以把一丝的好分给爹爹,她从来无话可说。
“别想了,师傅和北祁陛下之间,我们看得清,却是插不了手的”
他记得那天,是师傅留在南月陪他过除夕得一年。
漫漫飞雪之下师傅拿着一封封信看了一遍一遍一动不动,他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一向清冷孤傲的师傅红了眼,看到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水光,又高傲的仰起了头。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师傅哭,只是那时他只能站在他的身旁,师傅的身上的悲凉和伤痛让他不知如何安慰,这也是师傅第一次和他说起北祁,说起他的爱人。
那时他不懂师傅收到信之后为什么那么难过,疑惑的问了一句“师傅,那他为什么又有了孩子,你们不是......”伴侣么
清溯知道他后面的话,苦笑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帝王之爱,对我并不长久,我们分居两地,他总会娶妻生子”
他皱着鼻尖摇了摇头,反驳道“师傅说的不对,若爱一人,自会从一而终”
“我若是有爱人哪怕她远在异地我也会一直爱她,绝不会在找他人,不会有孩子,不会让她伤心”
清溯似是被他话惊讶到了,随后一句“本该如此”原来这人,转世之后,也能保持如此心思。
想来,他上辈子真的爱她的夫人爱到骨子里,哪怕如今不过是孩童,依旧能底气十足的说出这句话。
他见过的,他和他的夫人大婚当日,他在现场看过的,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夫人。痴情人没了记忆,却没有没了这痴情的心啊。
见清溯静默不语,他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那他有了孩子他开心吗”
“他开心的,他有了自己的亲身骨肉,不必过继宗室子弟”
“那师傅呢”
“我不知......”声音颤抖的答了自己的徒弟“是因为我是男子吧”是在回答他的徒弟又像似在劝慰自己。
清溯从来都是明白的,所以他一开始隐忍不敢的投入过多的感情,怕那人收回去时他就堕入了地狱。
后来他在他的情意中迷失,知道他真的有了其他伴侣,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碎,后来的麻木,都令他无所适从。
今日这封信,他该恭喜他的,可是他似乎没有办法,他似乎快疯了。
作为臣子,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是帝王,不可能把心一直放在他身上,可作为伴侣,让他如何接受自己爱的人身边不断的有其他人,他有瞬间后悔过当初说的话,如果当初他没有说过是不是就会没有这些了。
可清溯就是清溯,崩溃至极也不曾嘶吼怒骂,只是眼圈泛着湿气眺望北祁的方向,信件的在他的手中攥着一团,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缓解这锥心刺骨的痛。
那是清溯第一次崩溃,在大雪纷飞的夜,在自己徒弟的面前。
他记得师傅在那鹅毛大雪中呢喃细语的一句“若是北祁此时下雪,该多好”
君曦寒依旧记得师傅那时的神情,从前不懂,如今想来,该是隐忍克制又痛苦至极。可他从未喊过疼,只是在帝王的消息传来时不断的沉寂。
“确实插不了手”话里的彷徨全然为了清溯,那个疼她护她的爹爹。
爹爹,请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