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看着凤曦羽依言一步一跪的膝行过去，隐在银黑色面具后的脸色瞬变，第一次恨不得有一个洞可以在装进去，他们自从被清溯国师捡来培养成了暗卫，就是为了保护公主的而生，为她而战，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却是他们需要保护的人求别人饶过他们的性命。
这样的现实如同一个巴掌，打的他们的脸生疼，简直是耻辱！“公主！兄弟们不怕死，你别听他的”
“贼子的话，如何能信，我们宁愿死”暗卫接二连三的出声阻止和谩骂，白衣人静静的听着他们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挑了挑眉，他们是不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更恶毒的话，来来回回只会骂这几句？
这几句话还不如当初云熙宁骂他的万分之一的恶毒呢。
故人不经意的划过心间，蓦然起了几分苦涩，曾经对他一直鞭策，无论他如何做对他永远都不满意，甚至利用他争宠的人，在此刻他想到竟然还是会难过，那如今他这般，是不是让她失望的很？
他从来都是她手中那颗棋子，奢望不了这人对他有几分真情，眨了眨发涩的眼，将那些本不该属于他，不该怀念的记忆深埋进心底。
转而把目光集中到了暗卫身上，话语里带着缕缕笑意“宁愿死也不愿让你们主子给你们求情？”
真别说，他就挺想看看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宫主，他们居然不用你求情，那要不就全都杀了吧”
凤曦羽被他那缕缕笑意勾起了阵阵发凉，这人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我是他们的主子，我说了才算”能不能信，可不可信，凤曦羽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万一呢？
“公主，别听他的”铃兰眼含热泪，分明涉及生死，她却没有任何害怕死亡的恐惧，她只知道不能让一国的公主，她们的主子，在这里受尽委屈折辱。
她们何其甘心？让骄傲至极的公主受此屈辱，又何德何能，受此大恩！
如果不是公主她们早已不知何去何从，溢着水光的视线散落在青叶的眼角，狠狠的闭上了双眼，泪意不断的滴落。
这些年的追随和相护在从来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能力不够，成为了他们挟制公主的筹码。
青叶，我们从来都没有追随错人......
正值寒冬，吹起的寒风带起了萧条的枝丫和这暗沉的天色一样摇摇欲坠，掠过冻的僵硬的手指带上几分热意，汇成暖流缓缓流向心口。
凤曦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相护多年，如今跪下求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自尊在人命之下，不算什么。
膝行到祭台，衣裙已经沾满了带着鲜血的泥泞，昳丽的面容染着血污，“我做到了，放了他们”看着白衣人毫无波动的模样，凤曦羽哪怕有所预料，到底还是窜出了几缕火苗。
只是舍不得放过一丝希望，“一言既出，君子当守诺”
“兄长，一言既出，君子守诺，”漆黑无际的瞳孔因为这句话翻起了几分波澜，重叠的话语从过去到现在，竟是没变过，只是当初是为了让他休息，如今是在要求他放人。
他尚且能告诉她这样是因为立场不同，可偏偏就是立场不同…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君子这两个字那般在乎，这几个字在辗转间竟然也能回到他的身上，还是故人相称。
淡淡的呼出一气“君子守诺，那是因为他有道德约束，可我不是君子”他也曾想要做人人称赞的好人，可谁给他机会呢？
“况且，称我为君子，你不觉得心虚吗”白衣人话里带着嘲讽，他可不信这人的口中的君子指的是他，君子也该和君曦寒这种问心无愧才是，如何能和他扯上关系。
“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放过他们，只要不涉及家国利益，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居然愿意为她们做到这个份上？\"不怪他惊讶，一朝公主为了一群奴婢跪着求他已经算是不可思议，如今许出来的条件更是诱人。
哪怕不涉及家国利益，一个公主许出来的条件已经够诱惑了，可惜啊，他不是那些愚蠢的凡人，只看中眼前的小利小益。
“还真是让人感动的主仆情意，不过我说的是——说不定。”话语亲腻，到了末梢还带上了尾音，腻的让人发酸。
“不过看在公主这般心善，我就让他们死的轻松点，不将他们剥皮挫骨了,左右我这个人皮扇已经够了”
手一转便凝成了黑色的刀“今日我也做一回君子，给他们一个痛快”
凤曦羽抬腿踢开了要来抓她的人，借着踢开的力道掠身夺过长剑，长剑和黑刀在空中相接，划出了一道道火花。
长剑在她的手中利落的舞动着，招式之间瞬息变化，招招都是冲着白衣人的要害而出。
你来我往又连着过了十数招，凤曦羽手中的长剑在挡过白衣人的横劈而来的刀刃后化为齑粉。
借着空隙竭力躲开他的刀刃，她如今接近力竭，通红的眸子染做个丝丝凉意和绝望，她今日怕是带不走他也救不了他们。
白衣人没了耐心，手隔空一点，凤曦羽瞬间动弹不得，“这就是你所有的能力了？我还真的是高看了你”
话里带着十足的嘲讽，他还以为这人转世之后有多睿智和多大的能力才让南星吃了几次亏，如今看来，到底是南星蠢了。
“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恢复了你我尚可一战，今日你可得看着他们一个个因为你的无能才死的”话落飞旋的刀刃对着暗卫一个贯穿，又回旋将人割喉而过。
被黑刀沾染过的人，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瞬便成了人干。
“不——！！！”
挟制他们的人看到这一幕吓得当即把人丢开，失去了支撑力的人一触碰到地面散化成了灰，又有目的性的被引着往祭台中间去。
血红挂在发黑得刀刃上，将沾取得鲜血一点一点的吸进去，原本毫无光泽的刀刃更是饮血过后黑的发亮。
手指轻轻摩擦过刀尖，面上还残留着未消退的嗜杀，他果然不适合在装作什么如玉君子，身处黑暗也唯有饮血为乐。
看着重新被压制住的凤曦羽时挑了挑眉，意味难明道“好好看着这人，可是最后一眼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来人牵紧了缰绳，一阵长鸣声过后，手持着明黄色的圣旨，“陛下有令，遵民意，焚！！！”
这句话像是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那些人听到这圣旨时，一时之间，高喊陛下圣明欢呼声响彻天际。
凤曦羽第一次懂得，阿鼻地狱和人间天堂可以并肩而生；地狱和人间的接轨，是他们的恶意和贪婪，悲鸣和血腥抵不过欢呼和如愿。
她恨，恨这群愚蠢又恶毒的人，又苦自己力不从心。
他们的欢呼给这昏暗的天空划下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痕迹。
抬手凝出了一缕黑红的火焰，丢进祭台中间空着的位置，刚刚的那些灰烬碰到火焰的那一刻即刻燃了起来。
四周瞬间被点亮，火意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君曦寒的衣裳。
轰鸣的雷电声不断传来，气息压抑沉闷，隐隐约约间她像是看到了天边有人在挣扎又被压制住。
“不！！！啊啊！！！不要！！！”
暖黄色的火光成为了昏暗中的一点光亮，周围的图腾在火烧起的同时开始泛起了诡异的黑红色，织成网状渐渐的压向火光。
滔天的恨意涌起连着无力，忍住了血泪，苦于无力挣扎。
“怎么就哭的这么难受呢，不过就是死了而已”白衣人隔空对着她又轻轻一点，凤曦羽僵硬的四肢这才恢复了力气。“我发发慈悲，让你近一点去哭丧”
风曦羽挣开了桎梏她的人，连拖带跪的跑到君曦寒面前。
不顾灼人热意，手直接向那烈火伸去，她根本握不住那人，诡异的图腾逐渐压向君曦寒。
不要...
不要……
凤曦羽慌乱的想要推开越发压近的图腾，手碰到图腾只是碎散开光点，无论她怎么推拒，怎么拍打都对这个成型的图腾无济于事。
穿过她的手再次成为一个完整的图腾，完整将君曦寒笼罩住发出刺目的火光，其中夹着黑红的火意。
一把火将他烧了一干二净，任凭她如何挣扎，她都被死死压住，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她的眼前消失。
她如何歇斯底里又如何反抗都扭转不了这样的结局，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烧了个干净。
“君曦寒！！！”声音如咳血，痛之入骨。赤红的眼眸将这一幕映的真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她痛不欲生白衣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他也曾这样痛过，也曾这样无助过，有谁来救他？
大火浓烟围绕着祭台让人看不清状况。
电光火石之间，这场大火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封印她记忆的枷锁，过往的记忆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
背后剧烈的疼痛和记忆的回归让她一阵恍惚，体内乱窜的灵气让她无所适从，本能想要运气压制，却被一记红色光冲进她的体内，一身染血的衣裙褪成了红色，图腾破碎震开了那些钳住她的人。
天色昏暗，甚至因为这个动静更多了几分翻涌，雷鸣声越来越大，像是要劈尽一切，一圈的烈焰圈住了他们二人，把其余人隔绝在外。
之前还嚣张的一群狂徒瞬间瑟缩成一团。
“阿撷”声音透过前世今生，传入每个人的耳内，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