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紧紧抱着他们的帝王身形逐渐透明。
清溯的嘴角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的松了紧绷着的身体，像是被逼出了心里埋藏已久的秘密“是，我恨你，我恨你食言，我恨你逼死曦和......”
亲耳听到这话并不好受，“恨吧，有恨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掩了掩神色推开了清溯，抬了抬下颌，面上勾出一抹肆意刺眼的笑意“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清溯，好好恨着我”
你别忘了我。
微风如轻纱般拂过，吹散了半透明的魂魄。
周围的景色微微晃动，下沉宫殿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梦境宛若琉璃坠地，瞬间迸裂，碎片下的情景不停的变幻，又一点点的消散在眼前，一如他们的感情，在权利的浸染，时间的侵蚀下一点一点的消失，徒留下满腔的怨恨。
脚下一空，他所在的地方开始塌陷，在脱离出梦境的那刻，心上人的面容模糊在眼前。
是的，心上人
哪怕他不想承认，心上的疼痛都在清楚的提醒他还在意这人，这个人占据了他大半生命的男人，帝王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说他不和他讨要来生，那一刹那，心上空荡荡的，匆忙的垂下眼睑遮住了已经泛红的眸。
来生，一生的爱恨纠缠如那附骨之蛆，足够痛了，他又怎么会奢望来生。
“国！国...国...”崔贤刚刚把对着帝王下了最后通牒的太医送了出去，又循着太子的意思将旁人都屏退了下去。
回身就被来人吓了个结巴，早已走了多年的人出现在这里，他现在没有当场晕过去都算他坚强了。
凤舒钺看到来人盛满难过的眸子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惊讶，先是扫了一圈殿宇，哪怕刚刚是他把人遣散出去的，也是确认除了他和崔贤两个人才放下心来。
他并不想给来人造成麻烦，皇姐的驸马已经是先例，往后的退了几步，眼睛却是巴巴的看向清溯却是舍不得挪开。
”国师！求您救救陛下吧！”崔贤明知这个行为强人所难，为了帝王还是硬着头皮求着人，双膝一曲就跪了下去，作为帝王的近侍，他极少去跪拜他人，哪怕是嫔妃，无一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太医院已经无能为力，求您救救他吧”
清溯那恍惚的神思被拉了回来，连忙弯下身扶起了崔贤，余光看向榻上的人，在梦境里看到的人还要瘦一些，阖了阖眼，沉默了良久。
“我救不了他”那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干涸沉寂。
本就是注定的事情，他违抗不得，也不能扰乱了早已经定好的命轨，如果因仙人身份行私欲去更改他人命轨，这个世界便乱套了。
崔贤知这其中难处，退而求其次的哀求着清溯“陛下这些年很想您，或许你让他见你一面”
帝王这些年，在他人眼里杀伐决断，冷情无心。
帝王睡梦中惊醒时嘴里喊的名字是这个人，每每对月独酌，嫌弃着酒太苦，又气明月不圆。
可哪里是酒苦，明月又何尝没圆过。
分明是心心念念着不归人，却要嘴硬自己恨着他，笔下的画一幅接着一幅，生怕自己忘记了故人的模样，桩桩件件，又何曾是恨着这人。
那分明是在以恨意为名在爱着这人。
“公公,见过了”清溯对于面前的这位，心里是尊敬感激的，当年不顾一切为他求情，他远在南月，帮他照看小曦和长大，桩桩件件都是恩情，只是他的所求，他无能为力。
看着床榻之人，无边的苦涩如潮水般漫向心尖，一步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似近在咫尺，不过几步之遥，然而这几步却隔着生死的鸿沟，无法跨越。
每往前一点，那些他早已埋葬的记忆一点点被掀开，强势的挤进他的脑海中，甜蜜和苦痛化作一把利刃，生生将他劈成的两半。
唯一受到影响的是他那还不安稳的魂魄，暗自运气压下晕眩感，又按了按那颗不安分的的心，慢慢挪到了床榻前。
这才敢仔仔细细端详着这人，伸出的手指因为疼痛带着微微颤抖。
慢慢的抚上了帝王的眉眼，这人即便是老了，也是好看的，这些年的权力浸染，阖着眼这人的眉宇间都是流露出上位的威仪。
他质问的话语在耳边盘旋，食言的又何止他一个人，再多的话梗在喉中，他的话像是从深处挤了出来，滚烫又难过“我们两人之间或许是我存在的问题更大”
他的错信帝王会护着曦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是曦和反过来保护他。
想到自己女儿的下场，他的鼻尖骤然一酸，几乎是忍着喉间的酸苦，一字一句“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你？你分明知道，曦和有多喜欢曦寒，你又如何逼她？也怪我，把这些事情处理的一团糟”
凤舒钺看着听到熟悉的名字，从那纷杂的思绪在抓住了一丝尾巴，如果有可能,甚至是带着希冀看向清溯，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是不是可以见到皇姐。
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话语沾着几分小心翼翼“国师，你可以帮我找皇姐么”
他的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不曾见到人，那是不是又可能还活着，他是不是还能有姐姐？
“……”清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故人尽数凋落，现在也就他孤身一人了一旦把这个希望戳穿，还剩下什么呢？
在深宫中沉浮，在朝野中你来我往。
清溯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凤舒钺还是不死心的确认了一句“国师，我还能有姐姐么”
微微别开了头，错开视线回到了帝王身上“曦和已经走了”
层层迭起的难过让他站不住脚，退了几步倚靠在柱子“那皇姐的遗体呢”
“没有了”
凤舒钺缓了良久，哀道：“那一次我跑去见她，竟是我们今生最后一面”
甚至不敢开口问一句，遗体是怎么没的。
面前是熟悉的人，骤然蹲下身去捂住了眼，任凭泪水透过指缝滴落，”如果我是哥哥，我在太子的位置权力在大一些，我是不是可以保护好她”
字字句句戳人心扉，残忍又一针见血的揭开真相“不会，你父皇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他认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崔贤抿了抿唇并没有反驳，这个人与帝王亲近，在比起他的某一些方面，更了解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