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庆宜公主出降。
公主身份尊贵,婚礼也不一般。
出降前一日,内务府官员率銮仪校抬送公主嫁妆至秋府,秋明轩率族人于承天门外行三跪九叩礼迎接。
出降当日,庆宜公主身穿吉服,在命妇引导下乘舆出宫,由内务府校尉抬行,其前有仪仗开道;送亲宗妇、夫人等随行。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满街围观,直至秋府。
未出阁的姑娘们,也都能够有幸观礼。
秋明玉最爱看热闹,“公主出降啊,难得见一次,听说送嫁的皇子都有三个呢。”
二皇子六岁夭折,老大老三老四都来了,其余的年纪都太小,未得到出宫批准。
前厅全是人,礼官、嬷嬷,宾客。
比秋明珍出嫁的时候足足多了好几倍。
皇子们居高座,其中三皇子最惹人注目,因为他是坐轮椅的。
少年一身浅紫长袍,丰神俊朗,眉如墨画,眸光艳艳其华,他置身于喧嚣之中,却仿佛游离在红尘之外。
颇有点隐士高人的风范。
秋明月收回目光,看着堂中一对璧人。
庆宜公主慕容瑶手执团扇,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的侧颜,皇室的基因是真不错。少女眉如远山,目如秋波,肤如凝脂,容貌气度都尽显皇家贵气。
公主成亲和普通女子还有个很大的区别。
她不用跪公婆!
阶级高于一切。
礼成后,便送入洞房。
女眷们也要回到中堂,男宾席则在外厅。
慕容璃抬头看了眼,只看见几个少女离去的背影。
刚才他隐隐感觉到有道目光盯着他,这么多年,异样的目光他见得多了,渐渐的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估计闺阁之女对他这个身有残疾的皇子略感好奇,倒也正常。
“三哥。”
四皇子慕容墨走到他身边,“你刚刚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慕容璃收回思绪,淡淡道:“只是有些累了。”
他身体不好,平日里都在佛寺清净之地修行,这样热闹的场合,确实很不适应。皇帝的寿宴,他都能中途离席,更何况其他场合?能出来走个过场,已是不易。
“我先回去了。”
慕容墨也知道他的脾气,轻轻说了句,“今天皇姐大婚,你好歹喝杯喜酒再走。”
“不必了。”
慕容璃神色仍旧很淡,“我尚佛,不食荤腥,不饮酒。”
慕容墨顿时没了声。
他没直接穿僧衣来参加婚礼,就算是给慕容瑶面子了,再让他破戒,估摸着就算父皇在这里,也是万万不能的。
“那你慢走。”
慕容璃嗯了声,就真的走了。
内院这边也得了消息,秋明玉小声嘀咕,“三皇子还真是没人情味,饭都不吃就走了。”
秋明珠低声道:“不可妄言,隔墙有耳。”
秋明玉就不说话了。
秋明月心道慕容璃残疾多年,隐于山林佛寺中,偶尔出现在人前,总会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对于身有残疾的人来说,旁人刻意的照顾和怜悯,也算是一种伤害。
他不走,留在这里被当猴打量么?
不过从他行事的态度来看,嘉平帝对这个儿子确实很纵容。
婚宴结束,夜色已沉。
宾客纷纷离开。
新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慕容瑶原本欢欢喜喜的嫁了心上人,却没想到新婚之夜,她的驸马就让她独守空闺。
第二日给长辈的时候,脸色非常差,人都没认完,她就冷冷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堂内顿时一静。
慕容瑶说走就走,那公主脾气打得黄氏措手不及。
老夫人见她真的转身就走,不由微怒道:“公主虽身份尊贵,嫁入寻常家也该遵循基本的礼节。”
她是真的勇。
那可是公主,婆家长辈在她面前,首先也是臣。且据说嘉平帝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
没看见老太爷和几个儿子都没说话吗?
秋明轩似乎也压抑着什么,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先敬茶。”
慕容瑶抽回手,眼神似爱似恨。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掉头就走。她带来的宫女嬷嬷,也都跟着离开。
老夫人怒得拍桌。
“皇家公主,天之骄女,竟这般…”
“好了。”
老太爷呵斥她欲要出口的不敬之语,对秋明轩说道:“你是不是惹了公主不快?”
秋明轩神色似有难堪,到底忍住了。
“她可能不习惯,明日搬去公主府就好了。”
其实搬不搬,全看慕容瑶心情。
老太爷看出些许不对,但对方是公主,他也不好说什么,也就作罢了。
新婚第二天就闹脾气不敬长辈,这儿媳妇的尊贵,倒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秋明珠又开始往雪月阁跑。
“我看公主的气像是针对大哥的。”
这不是很明显么?
秋明玉优哉游哉的嗑瓜子,“昨日观礼的时候,我看公主嫂嫂挺高兴的啊,还来跟我们敬酒了,不像个难相处的人。估计是大哥昨日喝多了,惹得公主不快。”
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么,慕容瑶看着是有些骄矜,却也不至于这般。
秋明兰向来是个话不多的,这次也没忍住八卦之心。
“公主看起来对大哥颇有情谊,大哥就淡淡的。想来公主金尊玉贵,从来都是别人捧着的,可能落差太大,心里有气吧。”
秋明月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六妹平时不怎么多话,倒是慧眼。”
秋明兰有些不好意思,“我猜的。”
猜得挺准。
慕容瑶回到房间后就发了一通脾气,逮什么砸什么,老远都能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
秋明轩沉着脸进去。
“公主殿下是要把秋府拆了吗?”
宫女嬷嬷都退了出去。
慕容瑶死死的盯着他,眼眶红红的,似有泪光。
“你昨日怎么对我的,忘了吗?莫说我身为公主,便是寻常女子也受不得这般屈辱。秋明轩,你们秋家书香世家,就是这么教导子女的?”
秋明轩被这话戳得心口一堵,那种难堪和羞愤的情绪又漫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郁躁之气压下去,声音尽量温和。
“抱歉,昨日是我喝多了,怠慢公主,以后我尽量不沾酒。”
他清楚这只是借口,可沉迷情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情郎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她心中所有委屈。慕容瑶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听他这般言语,便忍不住靠进他怀里。
“你是我自己选的驸马,不能负我。”
秋明轩僵了僵,抬手环住她,语调平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