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县距京城足有百里，就算坐马车，除去夜晚睡觉的时间，来回奔波至少也要两日。
秋明珠一个闺阁小姐，怎么都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让身边的丫鬟出府两日不归，这太打眼了。
秋明月却道：“无妨，你找个借口让香叶出门，晚些回来就是。”
秋明珠大约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三婶会说吗？”
秋明月抿了口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秋明珠想了想，“其实可以直接告诉祖母，让她去查，总比我们方便。”
“不成。”
秋明月否决了这个建议，“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沉香总归是在大哥身边伺候过，若在真相未能明朗之前让祖母起了疑心，怕是沉香保不住。”
秋明珠垂下眸子，半晌道：“可即便查出真相，沉香也入不了族谱，结果是一样的。”
若想保住沉香，其实最好是什么也别查。
就让那个不应该存在的秘密，彻底烂死在知情人的肚子里。
秋明月笑得高深莫测。
“那可不一定。”
秋明珠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细细想来，她任何时候都气定神闲稳如泰山，就像当初救冯姨娘，她真的就办到了。
或许，这次也行。
秋明珠想着如果沉香真的是秋家的女儿，着实不该继续委屈做丫鬟。
正好她生母的忌日要到了，她便以采买祭品为由，让香叶出门了。
秋明月回来快一年了，头一次踏入魏氏的院子。
魏氏可能是那天被刺激到了，也可能是秋明琦最近确实太混账，所以魏氏准备给他娶一门亲，让他好好收收心，最近都在忙着打听京城适龄的闺秀。
秋明月登门拜访，她还挺意外。
“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她倒还算热情。
毕竟秋明月一个小辈，跟她无冤无仇，林氏也素来不与她为难。
秋明月先喝了茶，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冒昧叨扰，是想请三婶为我解惑。”
魏氏不明所以。
秋明月目光扫过屋里两个伺候的丫鬟，不语。
魏氏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不动声色，“都出去吧。”
丫鬟退出去后，她问：“说吧，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神秘？”
秋明月开门见山。
“沉香。”
魏氏脸色微变，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沉香怎么了？她不是被明珠要过去了吗？”
“我想说的是，她的身世。”
最后两个字落下，魏氏神色再次变了。
她目光多了些警惕，“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我打听到一些事。”
秋明月漫不经心，每个字都让魏氏心惊肉跳。
“沉香的娘，紫心，从前原是三叔的房里人，后来莫名其妙就自请外嫁了。巧得很，沉香和二哥同龄。都说她长得像她娘，可我从未见过她母亲，却觉得她眼熟。这是为什么呢？”
魏氏手指收紧，眼神渐渐冷下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秋明月笑了笑。
“没关系，等我说完您就明白了。”
魏氏想赶她走，可又怕她出去乱说，只能忍下来。
“沉香的眼睛，长得像府里的某个人。”
秋明月故意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魏氏却明显有些慌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沉香是您带入府的，所以其实您早就知道她的身世，却隐瞒不报，任由她做了丫鬟，甚至推波助澜的让祖母把她送给大哥。”
“你在报复。”
“荒唐！”
魏氏呵斥，“什么身世，什么报复，全是胡说八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整日里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传出去也不怕败坏了名声。”
秋明月静静的望着她。
魏氏心里的防线即将崩塌，怒道：“你盯着我作甚？这就是你一个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三川县，望新村，香叶已经去查了。”
一句话，就掐住了魏氏的咽喉，她眼底惊骇更甚。
“你…”
“当年送沉香来秋府的周大娘应该还在，她就算搬了家，也总能找到。再则，还有其他的左邻右舍，总能问出些东西来。三婶是要我把人一一找来跟您对峙，还是您自己说？”
魏氏脸色苍白，好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秋明月替她说。
“紫心原是三叔的房里人，却意外失身于他人，这个秘密被你撞见了，你拿了钱让她自己离开。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可她不敢声张，匆匆嫁了人，生下孩子。但丈夫不幸意外身亡，婆母刻薄，要卖掉她的女儿。她身染重病无力回天，只能托付她最信任的邻居把女儿送来秋府认亲。”
“一个乡下人，怕是连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所以我猜，她肯定是留下了什么信件，让周大娘来找你这个唯一知道她秘密，也唯一愿意帮她的人。”
魏氏呼吸急促，神情却有些恍惚。
秋明月继续道：“你原本也是想帮她的，顺便恶心一下一直欺负你的那个人。可你看着沉香那张长得像她娘的脸，突然萌生了个大胆的念头。”
“让她留在祖母身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小女孩儿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借大哥考中秀才，祖母欢喜之时，装作不经意间提起沉香。沉香便顺理成章的，被调到了大哥身边。”
“男人都好色，你想着，等大哥把沉香收了，你再公布她的身世。你想看二婶崩溃，想让大哥犯下人伦大罪而一蹶不振，因为沉香她是—”
“别说了！”
魏氏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脸上血色尽失。
她看着秋明月，声音嘶哑。
“平日里看你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倒是个厉害的。”
秋明月静静道：“三婶平日里表现得唯唯诺诺，不也把府里上上下下都算计了个遍么？”
魏氏自嘲一笑，“只可惜，功亏一篑。”
她万万没料到，秋明轩竟是个真君子，身边那么个大美人，硬是不为所动。
让她一番算计，全数落了空。
秋明月等着她平复了情绪，才道：“三婶现在愿意同我说句实话了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
魏氏木然道：“你不都猜到了么？沉香是你二叔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