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瑶怒目而视。
素琴则是看向跪着的秋明轩,“公主心绪未平,驸马暂时出去吧。”
秋明轩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慕容瑶气得颤抖。
“姑姑真是好大的威风。”
素琴恭敬道:“公主息怒,奴婢并无僭越之意,只是谨遵德妃娘娘之意,还请公主切勿任性。”
“任性?”
慕容瑶怒极反笑,“秋明轩背着我养男人都养到我的府上了,你还说我任性?”
作为公主,竟然输给一个男人。
简直奇耻大辱。
素琴知道她的性子,这事儿秋明轩的确荒唐,可她毕竟不是寻常女子,这也不仅仅只是寻常联姻。
“公主与驸马是陛下赐婚,若要和离毕得惊动圣上,届时陛下问起,您要如何作答?”
慕容瑶张口就要答,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
是啊,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和离?
曝光秋明轩的丑事固然能令他万劫不复,而她作为公主的颜面,只怕也就此荡然无存。尤其腹中的孩子,有这样的生父,必定受人耻笑。
慕容瑶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因此越发愤懑。
“是他对不起我,我堂堂公主,难道还要继续委曲求全不成?”
素琴说:“此事确实错在驸马,可若您宽厚大度,轻轻放过,便是施恩。驸马为保家族颜面,必定卑躬屈膝,任您差遣。还有尹家,有此把柄,何愁敢有二心?”
慕容瑶听到这里,脸色渐渐变了。
她震惊道:“你此话何意?”
素琴一脸淡定,“公主聪慧,自然心如明镜。”
慕容瑶抓紧被子,声音微颤,“这是母亲的意思?”
素琴默认。
“我不信。”
慕容瑶大受打击,喃喃道:“母亲不可能会这么对我的,我要进宫,我要亲自向母亲问个清楚。”
素琴到底没能拦住她。
德妃见到女儿,倒也不意外。
“脸色这样差,怎么不好好休息?”
慕容瑶抿着唇,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开门见山道:“母亲,我要同驸马和离。”
德妃面不改色,示意素琴将宫人都带下去。
殿内只剩母女两人,德妃不紧不慢的饮了半杯茶,才道:“素琴没将我的意思告诉你吗?”
慕容瑶心中越发冰冷,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要同驸马和离。”
“不可以。”
德妃比她想象中冷静得多。
“为什么?”
慕容瑶声音凄切,“他豢养男宠,是个断袖,他骗我,骗我!”
“这婚是你自己求的,何来的欺骗?”
德妃端静的容颜不见丝毫波澜。
慕容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母亲,您…”
德妃自是疼爱女儿的,可身在皇家,亲情永远不可能居于首位。
“你是公主,生来金尊玉贵,享尽荣华,自然,也要有你承担的责任。”
慕容瑶后退一步,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跟着晃了晃,她声音艰涩,“责任?”
“是。”
德妃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你若只是寻常女子,我自为你觅得如意郎君,期盼你一生顺遂。可你是皇族公主,有同胞手足,就不能只顾自己婚姻美满,耽于儿女情长。”
慕容瑶流下泪来,“为了四弟?”
“没错。”
德妃看着她悲怆的面容,轻轻一叹。
“瑶瑶,你虽是女儿身,可生于皇族,便免不得权利之争。秋明轩德行有亏,却是个有才之人,你父皇很是看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背后还有整个秋家,满门皆为清流。如今再加一个尹家,若能得这些文臣肱骨支持,你四弟前程有望。”
“所以,为了四弟前程有望,就要牺牲我?”
慕容瑶声音近乎破碎,“母亲,我也是您的骨肉,和四弟一样,都是您十月怀胎所生。我自小知道,皇家亲情缘薄,可您待我如掌中珠,我以为您是不一样的。”
德妃沉默半晌,眼神疼惜。
“我疼你宠你,自然不假,这和我要求你有所付出,并不矛盾。”
慕容瑶又退后两步,头上珠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若是我不愿呢?”
德妃目光幽深,“你必须愿意。”
慕容瑶声音尖利,“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女儿!”
德妃目光锐利,“你对着镜子照一照,你头上的朱钗步摇,身上的华贵宫装,坠满宝石的鞋。还有你用牛乳浸润过的手,比朝廷重臣还要气派的公主府。这些都是怎么来的,你想过没有?”
“因为你是公主,是天之骄女,生来得享富贵。可若是有朝一日,你没了这层身份,又当如何?你的朱钗华服,锦衣玉食将不复存在。那些伺候你的宫女太监嬷嬷,谁都能欺负你,折辱你。你不再尊贵,也没有尊严,只能仰人鼻息的活着。”
慕容瑶瞪大双眼,用力摇头。
“不、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德妃端丽的容颜泛起冷意,“我非中宫,却获盛宠,且有母族依凭。你父皇年过不惑却还未立太子,皇后早已视我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晋王登基,头一个死的就是你的亲弟弟,然后是我和我背后的王家。而没了依靠的你,又与驸马生了嫌隙,会有怎样的下场,还用我教你吗?”
慕容瑶浑身一颤,仿佛冰箭刺骨,通体寒凉。
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德妃由始至终端坐不动,“因为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所以我允许你自己择婿。你是陛下的长女,圣眷优容,远胜其他公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驸马行为有失,说到底不过夫妻矛盾,既不碍于国政,贸然惊动你父皇,只会叫他觉得脸面无光。届时没了你父皇的宠爱,你也不再是什么天之骄女。纵然你不为你弟弟着想,难道也不顾及自己余生的荣华富贵?”
慕容瑶只觉万般言语堆在胸腹中,如鲠在喉。
“可是母亲,我不甘心,不甘心…”
德妃终于动了。
她缓缓走下来,握住女儿的手,目光温柔一如往昔,“不过是个男人,你今日宽宥了他,他为了遮掩丑事,必定对你感恩戴德,任你差遣。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便是气不过,任打任骂他也不敢还手。咱们女人生来为男人驱策,不由自主。可你的夫君,首先是臣。一生都将匍匐在你的脚下,你想怎样报复都可以。”
“等将来你弟弟登上大位,你也不必和离。他既对你无心,你自不必对他有情。”
“咱们北昭的公主,多的事养面首的。”
她目光幽静,云淡风轻道:“男人可以玩弄女人,你也不必以君子之礼待之。”
慕容瑶看着她,轻轻说:“我可以打他、骂他、折辱他,唯独,不能离开他,对吗?”
德妃缓缓点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