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玉和秋明兰在门外就听见杨老夫人气急败坏的骂声，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音，杨老夫人怒气冲冲走出来。
两人愣了下，还是很有礼貌的行礼。
“外祖母。”
杨老夫人目光冷冷的，根本没理会，径自走了。
姐妹俩对视一眼，走进去。
“母亲，外祖母怎么了？”
林氏简单说了缘由。
秋明兰脸色微变。
秋明玉瞪圆了眼睛，“嵘表哥比五妹大了足足一轮，还是个鳏夫，孩子都有两个了，让五妹嫁过去，那不是受罪吗？外祖母怎么这样？”
林氏挑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你不是不喜欢你五妹吗？怎么还帮她说话。”
秋明玉有些别扭，嘴硬道：“那是因为她骗我。再说了，一码归一码，我再不喜欢她，她也是我妹妹，不能被外人欺负了去，外祖母也不行。”
她又不是眼瞎。
当初长姐被退婚，外祖母一味偏帮姨母，伤透了母亲的心。到现在，又为了自己的娘家人来为难母亲，折辱她们秋家的女儿。
简直欺人太甚。
“母亲，您可千万不能答应。”
因着沈氏的缘故，秋明玉心里是有些芥蒂的，毕竟她见过母亲太多次偷偷哭泣。但她也不是不明是非，杨家已经没落，光门第就配不上秋家。更何况她那表哥一事无成，没什么前途，秋明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能低嫁至此？
林氏脸上露出一抹笑。
“放心吧，我还没老糊涂。”
秋明玉松了口气，立刻奉承，“母亲哪里老了，分明年轻美丽，貌美如花。”
林氏一哂，“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跟抹了蜜似的。”
秋明玉眨眼，“我说的就是实话呀。”
林氏摇摇头，“下个月你就出阁了，以后做了人家的妻子，可要收敛些性子。”
秋明玉沉默下来。
秋明兰好奇道：“怎么了？”
秋明玉语气有点闷，“二姐那样的好脾气，嫁去了祝家，还不是让人欺负。婆家到底跟娘家不一样，个个都拿新妇当外姓人。依我看，女子就得跋扈泼辣些才好，省得被人轻视，个个都想来踩一脚。名声那都是给别人听的，命才是自己的。”
秋明兰怔住。
林氏倒是慢慢的笑了，“说得对，世人都要求女子温良大度，言行举止要端方知礼。实则这是成全了别人，委屈了自己。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名声和颜面固然重要，可自己的喜怒哀乐也并非无足轻重。我活了几十年才明白的道理，你十五岁便勘破了。看来还是你五妹妹说得对，人就不该活得那样拘谨，任性一些也无妨。”
秋明玉被夸了很开心。
“所以啊，您别老说我不够沉稳，我可不想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评价里。人又不是木偶，有血有肉，说什么做什么还要被人牵着走，那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秋明月给的添妆。
一堆木雕。
应该说，是连在一起的木雕。
下面有个底座。
木雕是身穿铠甲的人，还有马。
令人耳目一新的是，这些人不止有男人，还有女人。
“底座有机关，每个按钮都连着他们的四肢关节，最左边那个是总开关，只要一按，他们就会全体动起来，就像看皮影戏一样。”
秋明月给她介绍，“你不喜欢木马木剑，我将他们都放在一起，他们就不再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了。”
秋明玉看着那些人偶在她的操控下演练，打斗，连木马都一颠一颠的，似乎真的在草原上奔腾。
那是自由的韵律。
秋明玉眼眶有些湿润，“你还会雕刻木偶啊。”
秋明月没说话。
在那个见不得光的小院里，沈氏经常坐在窗沿下，看着天空飞过的鸟，羡慕又失落。
秋明月为了逗她开心，学了些手工玩意儿，最开始她捏泥人，可泥人会碎，也不能动，于是她又学雕刻，还研究了机关术。
这排木雕，是沈氏死后，她的第一份作品。
秋明玉从情绪里走出来，又问：“刻了多久？”
秋明月道：“四五个月吧。”
秋明月用手指一点点抚着那些精美的木雕，真诚道：“谢谢，我很喜欢。”
心里最后的那点隔阂，也尽数消散。
四月二十九，大吉，宜婚嫁。
从秋明珍到秋明珠，现在又是秋明玉。
第三个了。
秋明月看着她穿上嫁衣，明丽的面容上也难得的露出几分作为新娘子的喜悦。
林氏眼眶湿润，看着她拜别父母，和季朔一起走出去。
外孙女出嫁，杨老夫人自然也来了，母女俩上次不欢而散，可到底是血脉至亲，林氏也不可能公然给自己亲娘甩脸子。
杨老夫人这次倒是没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很是慈祥温柔，似乎有意跟她修复关系。
林氏心中却警惕起来。
母亲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打小就没对她多在意，突然示好必有所图。尤其是，她那势利短浅的舅母也一改刻薄嘴脸，满脸堆笑的夸她命好，会教导女儿。目光落在秋明月身上时，格外灼热。还非要把腕上的镯子塞给她。
林氏眼皮一跳，忙一把拉过秋明月。
“她不爱这些东西，舅母还是留着将来给儿媳妇吧。”
寇氏面色微僵，随即又笑起来，“这孩子水灵，一看就讨人喜欢，这镯子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极衬她的肤色，送给她刚刚好。”
杨老夫人在旁边帮腔，“长者赐不敢辞，戴上吧，总归是你舅姥姥的一点心意。”
众目睽睽之下，秋明月也不可能直接拒绝，不过她也有别的法子。
谁料林氏一把将那镯子‘抢’过去，无视寇氏难看的脸色，淡淡道：“既不是什么好东西，舅母就别送了，以免日后磕着碰着，倒是浪费了您一番心意。”
杨老夫人和寇氏都变了脸色。
林氏视若无睹，对秋明霞道：“明霞，你难得回来一次，去寿安堂陪你祖母说说话吧。明月明兰，你们也去。”
这是借口支开秋明月。
杨老夫人目光冷了下来，就要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