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秋府又出事了。
这还得从去年秋明琦春闱落榜说起。
当时秋明轩高中,他名落孙山,醉醺醺的回来被魏氏一通指责,逆反一心一上来,比往日更加放肆,成天的出去花天酒地,甚至染上了赌瘾。
好在后面因为二房出事,老太爷失望之下,开始关注他,他慢慢的开始回归正途。
谁料他交友不慎,有人欠了赌债,不敢告诉家里,就去借了印子钱,到头来还不上,便想来求助秋明琦。秋明琦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看在从前的交情上倒是借了一笔钱给他。可赌博是个填不满的深坑,有了一次就有无数次。秋明琦也没那么多钱,后面就干脆拒绝了。
结果对方怀恨在心,将他从前干得混账事儿全都揭发了。
老太爷震怒,差点动了家法。
三老爷总算还有点当爹的模样,立即求情。
“父亲息怒,明琦从前年纪小不懂事,是荒唐了些,可被您教导过后已经改过了,近来都在用功读书,绝没有再胡来,不信您可以问他身边伺候的下人。”
魏氏跟着点头。
“怪我从前对他太过严厉,只知道逼他读书上进,不让他松快片刻,叫他起了逆反心,与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如今他已经改好了,父亲要罚就罚我吧,别打明琦。”
秋明琦眼眶红了。
从前以为母亲一心只拿他当工具,如今终于懂得母亲的无奈。
“母亲,是儿子的错,儿子从前不懂母亲的苦心,让母亲伤心,还犯下这样的大错,连累母亲,祖父罚孙儿吧,别迁怒母亲。”
魏氏一把抱住他,痛哭流涕。
老太爷瞅着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模样,一时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索性一鞭子抽在亲儿子身上。
“养不教父之过,你若以身作则,何来今日之祸?”
三老爷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抱怨,“父亲教训得是,以后儿子定当多多约束明琦,今日之事再不敢有下次。”
老太爷见父子俩认错态度还算好,也就没再追究,此番就算小惩大诫了。
回去后,秋明琦再次对着父母认错。
以前借的印子钱都还清了,他也保证不再出去喝花酒,以后一定天天在家温书,准备后年科考。
秋明琦本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从前就是被魏氏逼得太紧,头上又有个过分优秀的长兄压着,压力太大,心中苦闷,被人一撺掇,就想着发泄一下。好在及时回头,母亲也不似从前那般强硬唠叨,更是没了长兄做对比,眼瞅着祖父父亲都开始重视他,他的信心便跟着回来了。
短暂的风波过去,秋府又恢复了平静。
这日秋明月从芙蓉苑出来,意外的看见秋明瑞,似乎是在等她。
“五姐。”
秋明瑞叫了声。
秋明月看出他有话要说,边走边问:“什么事?”
秋明瑞垂着头,半天没吭声。
秋明月道:“这些日子,你每次见我都目光躲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今天特意在这堵我,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明言了,那还吞吞吐吐做什么?”
秋明瑞看向她,犹豫片刻,终于开始开了口。
“二哥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秋明月讶异回头,“为什么这么问?”
秋明瑞抿唇,还是老实说了,“大哥临走前告诉我,冯姨娘是你放走的,还说…”
少年微仰着头看着这不熟悉的姐姐,声音有些轻,“说你不是甄姨娘的女儿,是父亲的外室生的,因心怀怨恨,才一再生事。”
秋明月对上他的目光,他有些闪躲的又低下了头,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秋明月笑了声。
“这些话你怎么不告诉祖父和父亲?”
秋明瑞不过十一岁,声音还有些稚气,“无论你生母是谁,都是我姐姐。我没瞧见你生事,只知道那天晚上二姐生产濒危,是你去救的她,还请来公主庇护。至于冯姨娘…”
他顿了顿,又看向秋明月。
“大哥不会无中生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秋明月看着他稚气的脸庞,慢慢的笑了。
从秋明珠给秋明玉下水仙花汁,到冯姨娘逃走,再到沉香被庆宜公主要过去,秋明轩打心眼里觉得她不安分,可又轻视她,觉得她不过女流之辈,翻不起太大浪来。且有些事,确实不好翻到明面上来。尤其沉香的身世,若是撕破了,秋家颜面尽毁。
所以这些事,他没告诉老太爷,只告诉了秋明瑞这个半大孩子。无非就是顾忌着两人一母同胞,早早的在秋明瑞心里扎根刺,若以后自己再生风波,秋明瑞心里有隔阂,就不会为自己说情。
只可惜秋明瑞是个老实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儿,竟自己全都抖了出来。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来问我?”
秋明瑞语气闷闷的,“你之前在公主府住了那么久,我就是想问也没机会。后来又是县试,三姐出嫁,还有你及笄,没时间问。”
这委屈巴巴的模样…
秋明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这动作稍显亲昵,秋明瑞很惊讶。毕竟秋明月向来不怎么爱搭理他,虽是亲姐弟,可鲜少有交流。
“小孩子,心思别那么重,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大人的事别掺和。”
秋明瑞又抿唇,瞧着很不服气。
秋明月失笑摇头。
“冯姨娘的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至于二哥,他是外男,我天天待在内宅里,平时面都见不着,哪有那个本事叫他犯错?”
秋明瑞紧接着又问,“那你恨父亲吗?”
秋明月沉默片刻,说:“我娘死在除夕夜,却在元宵后才下葬,只因父亲说过年办丧事不吉利。你说,我该不该怨他?”
秋明瑞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明月看着前方,淡淡道:“你既知我身世,就该知道我如今顶替着别人的身份活着,连年龄都莫名增加了一岁,你说我是该庆幸呢还是该憋屈?”
秋明瑞无言以对。
秋明月目光幽幽,漫不经心道:“你生来千娇百宠,又被父亲寄予厚望,将来还会承袭家业,占尽一切优势,自然不懂得后宅女人的辛酸。我娘孤零零的死在外头,我却成了别人的女儿,从见不得光的外室女,到名正言顺的大家闺秀。荣华富贵,锦绣姻缘都唾手可得。”
“你觉得我是应该因此心怀感恩呢,还是因为踩着亲娘的尸体走上这条路而心怀罪孽?”
秋明瑞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