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煜进宫给淑妃请安。
淑妃沉着脸,“你同我说句实话,如果现在我要你对付你长姐,你会如何?”
谢庭煜一怔。
淑妃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答案,冷笑一声,“你生在皇室,从小就该明白一个道理,权力的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前你不争,是因为有我替你争。你接受了我为你安排的姻亲,便已踏上这条路,别无选择。”
谢庭煜皱眉,“母亲…”
“别跟我说什么骨肉至亲那套虚伪的道理。”
淑妃神色冷然,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你入朝听政已经四五年,装什么单纯?从前你父皇一心培养你,可这两年他身体每况愈下,又开始疼惜幼子。太华重新掌权,必要反击。她在外三年,招募女兵,你当她真的只是为了大齐,为了陛下?”
“自古就没有女子入军的道理,她开了这个先例。你说,那些驻守各地的精锐,是忠心你父皇,还是感激她?”
谢庭煜目光微微睁大。
“长姐她…”
“她如何?”
淑妃声音拔高,“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她要做摄政长公主,而你不是她想要辅佐的明主。如今陛下偏爱幼子,若幼子未长成,必定大权旁落。她早已与我撕破了脸,一旦做了摄政长公主,便是我们母子的死期。”
谢庭煜沉默。
淑妃慢慢走到他面前,眼神柔和了些许,“儿子,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了,在这座深宫里,只有你我母子相依为命。你父皇…他从来都只当我是个怀念诚徽皇后的摆件。如果我不争,就没有活路。”
她握住谢庭煜的手,眼里带着泪花。
“你要看着母亲死吗?”
谢庭煜终究是闭了闭眼,“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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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京辞先去翁宿府里探病。
不能让手底下的人寒心。
翁宿伤得倒不是很重,但也要卧床休养一段日子,见到她来,十分意外,忙要下床请安。
“你躺着。”
谢京辞道:“我就是过来看看,顺便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翁宿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当即便道:“属下查到此事与信王有关。”
谢京辞并不意外。
不过这事儿应该不是谢庭煜主使,要么是淑妃授意,要么就是被人当了枪使。
“你刚查到信王就遇刺,看来是有人想借我的手对付信王。”
翁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属下听闻陛下已下旨让您重掌明镜司,朝中本就有许多大臣对您颇有微词,而今您又要查军饷案,怕是会比当年查鲁王更危险。”
彼时她刚回国,没根基。
人家都能直接在她的公主府里下毒,还搞那些下作的把戏威胁。
今时可是不同往日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就好好在家养伤,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待抓出真凶,我定替你讨回公道。”
翁宿感激,“属下是公主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当为公主尽忠。”
谢京辞看向守在一旁的翁夫人邹曼,她爹是曾和谢京辞一起负责监考春闱的礼部侍郎,邹允之。
“我带了些补品过来,若还缺什么,邹夫人尽可派人去公主府说一声。敢动我的人,我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邹曼在闺阁时就听父亲提起过这位公主,言语中很是钦佩赞赏,自己丈夫又在她手底下做事,闻言自是感激涕零。
“是,多谢殿下。”
谢京辞了解完情况,心里大概有了谱,找来姚桑。
“这段时间你出行多带几个侍卫,尤其是晚上。天子脚下敢行谋刺之举,胆子比当年的刘从英还大。看来鲁王和刘从英的下场,他们是都忘了。”
姚桑道:“明镜司严从法度,得罪了不少人。前些日子您退居公主府,朝中自然人心浮动,想要把您踩下去。却不料,过犹不及,触怒了陛下。”
帝王之心最难揣摩。
谢京辞是她那皇帝亲爹一手提拔起来的,前些日子她虽交了权,但文宣帝并未有明文诏令,更未有别的责罚。结果有人不长眼睛,以为她失势,忙不迭的就落井下石。
文宣帝不怒才怪。
“翁宿被人引导着查到了信王头上,也就是说,那批军饷真的在他名下,看来我得去找范寻那个老家伙聊一聊了。”
范寻是个老学究,为人有点死板,比较适合做谏臣。但他的性格容易得罪人,所以他祖父就安排他去了户部。
他确实也是能臣,出身也好,还很有读书人的风骨,属于油盐不进那种。
谈起本职工作他眉飞色舞,要想跟他说官场那些潜规则,他能喷你一脸。
从前因着女户的事,谢京辞跟他打过交道,深知他的脾性,故而也不废话。
“范大人,陛下让我查滇缅女军军饷贪污一案。这是由你户部拨下去的,我想看看卷宗。”
范寻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册子,“微臣早已准备妥当。想必明镜司已经调取过行军县志,粮食、兵器、铠甲、棉袄,那么大一批物资,不可能凭空消失。微臣猜想,应是从十万大山偷偷运走。但无论如何,只要走过,就必然会有车辙的痕迹。”
谢京辞点头。
“县志我看过,对得上。应该是送入军营前,被偷偷运走。这么大一批军饷,就算借货商运走也会引人注目,看来我得亲自跑一趟。”
范寻诧异,“您要出京?”
谢京辞微微一笑。
那么大一批物资,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回京城,谢庭煜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么丧心病狂。
找出来,就能抓到背后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