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微明,血雨腥风的一夜终于过去。
谢京辞出了宫,回到公主府。
林玉芳一夜没睡,在前厅等着她,见她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
打从来到北齐,这孩子就一直在危险边缘徘徊,每次都是险之又险。但她知道,这不是最后一次。
“我给你熬了粥,你先吃点,再回去睡一觉,养养精神。”
谢京辞也没拒绝,她现在确实饿。
“有劳母亲。”
林玉芳没说话,她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看好公主府,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谢京辞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
直到宫中圣旨传来,她不得不起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谢京辞心道这不怎么中用的爹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当然重要的是后半段。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太华公主谢京辞聪慧勤勉,克己奉公,为诸子之长,兹命其持玺升文化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太华公主决之。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这道旨意一下,众人皆惊。
谢京辞也面露诧异,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宣旨太监提醒道:“殿下,接旨吧。”
谢京辞惊醒,“儿臣叩谢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笑着离开后,林玉芳等人才围上来,神色惊疑不定。
“陛下这是何意?”
文宣帝虽然没封太子,但参政的皇子不是没有,其中还有个早些年颇得他喜爱的信王。如今皇帝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了,却把监国重任交付给了一个公主。
闻所未闻。
昨晚在宫中,文宣帝虽然向谢京辞透露此意,但帝王疑心,那话估计还是试探之意更多。今日谢京辞如果表现得欣喜若狂,估计她这个公主明日就会被发配出京,滚去她的封地安度晚年。
方才那番错愕的神情就是故意做给那太监看的。
一来她昨夜平叛,行的是忠君之事,不当为私利。二来她往返奔波,游离在生死之间,尘埃落定后疲倦上头,当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
只有这样,才能让文宣帝放心。
洛竹音面有忧色,“这道圣旨一下,怕是又要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谢京辞将圣旨收好,淡淡道:“反正自打我入朝,就没少过骂声。管他们怎么闹去,我照样名正言顺。”
既然权力给她了,那就别想再收回去。
知道她有成算,众人也都不再说什么。
她在家享用美食,外头却闹翻了天。
公主监国,从未有过先例。
大臣们齐齐进宫求见文宣帝。
文宣帝倒是见了,不过只见了内阁几位重臣,说了什么不知道,反正自此后他就避宫养病了。
张居意刚送走了贵客,就迎来了苏启明。
苏启明忧心忡忡。
“张大人,陛下此番究竟是何意?”
张居意给他斟了茶,道:“陛下确实病了。”
苏启明皱眉,“就算监国,也不该是太华公主,否则将来岂非有僭越之嫌?”
他这话说得不算隐晦。
文宣帝没立太子,可他现在那病恹恹的模样,谁知道还能活几年?这江山大位总是要传给儿子的。将来无论谁登基,怕是都容不下谢京辞这个监国公主。
张居意叹息一声,面容微苦。
“早些年因兰家之祸,叛军杀进皇城,后来鲁王结党营私,险些引发兵乱。如今又是后妃谋逆,皇子被贬。陛下是怕了,他不敢放权给任何皇子,就怕再经历一次逼宫。”
苏启明一时竟无言以对。
皇帝大约都这样,年纪越大疑心越重,越发舍不得手中权力。
“太华公主是女儿身,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又颇有名望,她监国最合适。”张居意顿了顿,抿了口茶,才继续道:“她还有封地,就算将来有什么变故,还能回封地。最起码目前为止,她最让陛下放心。”
苏启明彻底没话说了。
文宣帝这一出其实挺没人性的。
万一将来新帝小气,非要收拾这个长姐,即便碍于悠悠众口不会杀了她,却有的是法子叫她不好过。
文宣帝只知道安自己的心,完全没考虑过女儿的退路。
他们此时还想不到谢京辞有心大位,那才是她最好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