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染一开始只是想给林匪添点堵,但是没想到,自己被酒实实在在地呛了一下,呛到肺里面,呼吸都在疼。
一个不能喝,一个已负伤,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观看mary和刘泽南合唱《死了都要爱》。
再加上刚刚出去接电话的林匪,五个人组成了非常诡异的组合。
丛霓往嘴里塞了一口葡萄,甜腻的汁水顺着唇齿流了出来,她很喜欢。
不远处的周染一直看着她,KtV灯光又炫又杂,炽热的光线从头顶各个角落洒下来,反而衬得她五官更为优秀。
丛霓跟他们认识的任何女人都不同,她似乎没有迷惑人的想法。
见不到孙经理,她就在楼下等着,一直等,虽然只需要一个电话,林匪就会帮她解决,但是她好像没有这样考虑过。
再比如现在,她不跳舞,不唱歌,不敬酒,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吃水果,不像是在夜场,倒像是在山林里写生的女画师。
林匪的邀约,她视而未见,倒是对那个女同僚多加照顾。
丛霓这种女人,像是很奇怪。
包厢里声音很大,周染凑过去问:“听说你在华尔街待了几年?”
丛霓把葡萄籽吐在纸巾上,点点头,“是啊。”
刘泽南已经在撕心裂肺地唱高音了,“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破音唱的太凄惨了,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跟猫挠似的不得劲。周染靠丛霓更近,在她耳边说:“我现在在纽约工作,以后还请你多照拂。”
丛霓微笑着点点头,根本没往心里去。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行业,能跟林匪玩的人又会差到哪去,这样的人怎么会需要自己照顾呢?
刚才的交谈,完全就是客套话,但是看在推门进来的林匪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周染虽然平日里就不正经,但是从来不会这么不注意分寸,自己已经明确表示过丛霓是自己的人,他还往上凑,分明是生了其他心思。
更让他觉得碍眼的是丛霓的笑容。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丛霓对自己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笑意绝不会入眼内三分。即便自己给她解决了大麻烦,她也不会这样对自己的笑。
滔天的酸意顺着他的腹部往上涌,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鼻腔里都是醋意。
因为后面林匪的兴致缺缺,刘泽南好眼力见地赶紧结束,并且在众人出门之前,把单买了。
丛霓摇摇头,“不行,说好的今天是我请。”
林匪任由刘泽南扶住,不去看她,“下次吧,这里是我说要来的。”
这家KtV档次不低,今晚的酒又不便宜,她辛苦赚的钱还是留给她吧,虽然看她一眼都会更加心酸,但是林匪还是舍不得。
mary也喝多了,站不住,周染只好扶住她往外走。
丛霓想想,按照林匪说一不二的性格,自己现在再纠缠也没用,只能继续打着空头支票,说:“那下次,我一定请你,林总。”
林匪把头偏过去不看她,一副心伤透了的模样。
今天是周染,下次是不是还会有个张染,李染,马染?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刘泽南开车。
先送的是mary,她是本地人,当布拉迪开到巷口的时候,父母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衣着朴素却干干净净的老两口,把喝醉的女儿接过来,手不断地给女儿拍背,嘴里却不忘道谢。
开出去很远了,丛霓还回头看着,很受触动的样子。
林匪侧目看了她一眼,依旧只看到丛霓半张脸,似乎眼中有泪花。
林匪当然是最后一个送,那接下来送谁呢?
周染坚持先送丛霓,理由是丛霓是女孩子,当时要早一点回去,越晚越危险。
这个理由,林匪一句话堵了回去,“你以为这是你们美国啊?在我们这里,再晚都很安全。”
他其实也想让丛霓早点回去,但是实在是看不惯周染,就他体贴,就他心疼女孩子。
周染下车的时候,先是跟林匪告别,“明天我就走了,下次再见了,兄弟。”
林匪摆摆手,很明显不怎么难过。
周染转向丛霓,笑道:“那下次你去纽约一定找我,我请你吃最好的餐厅。”
周染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像是一块滑不留手的鹅卵石,不让任何人难堪。
丛霓很领情,把头伸出车窗,挥挥手,
“好,去了联络你,一路顺风。”
听完这很正常的一句话,林匪都快被醋意淹死了。
车开了,刘泽南非常识趣地把挡板再次升了上去。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车内,瞬间气氛就有些冷。
丛霓不是热络的人,不知道怎么找话题聊天,她拿眼睛偷偷看闭目养神的林匪,心里一直在打腹稿。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今天在石破天,等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丛霓已经有些生气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孙经理这样的行为,都是一种侮辱。但是她作为乙方,只要甲方的行为还在法律规定范围以内,她就没有权利生气。
但是林匪不同,他理解她,帮她出气。
如果今天没有林匪,这个项目的进展不会这么顺利,后期开展肯定还会有更多问题。
“谢谢。”丛霓说:“今天多亏了你,林匪。”
她的声线很好听,像是秋风吹过,分成了个梳子在他头发上梳了两下,一句话下来,林匪喝多了发胀的头顶都舒服了几分。
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丛霓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不想麻烦你,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我不能再消耗咱们俩的同学情了,存量不多,马上就要变成负数了。”
本来六年前,他们俩就不怎么熟悉,或者说丛霓跟任何人都不熟,她太忙了。
她知道林匪对自己有意思,但是靠男人一时的恩宠解决问题,实在是最愚蠢的办法。因为问题永远都有,但是恩爱却难永存。
一旦习惯了依靠别人,那后面遇到大问题,身边也没有人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林匪知道她在抗拒什么。
他叹了口气,睁开依旧清明的眼睛,看定她,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纯洁的同学情上,再发展点什么不纯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