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几人各怀鬼胎,吃得极其辛苦。
饭后,厨师兼老板推门进来,老板是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性格直率,脖子上挂了个汗巾,笑嘻嘻地进来了。
他扫了一眼桌子,满意地看到菜空了一大半,对丛霓夸奖道:“你这女娃真不错,我还说你菜点多了、点多了,没想到还吃得很好。”
“都很好吃,辛苦老板了。”丛霓瞄了一眼身旁的康致道,在座五个人,他最起码起了一半作用,实在是太惊人了。
老板一听她这么说,就不急着走了,乐呵呵地问:“是么?你们喜欢哪道菜?”
老板并不是看不出来几人穿着不俗,非富即贵,但是进了门就都是客,把客人吃好喝好,是他的本分。
这题他会!康致道抢先回答:“这道叫什么?宫保鸡丁?这道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太香了,太嫩了。”
小老外纯洋的长相,和熟练的普通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句马屁完全拍到了老板的心坎里,他朝康致道郑重地比了个大拇指,感慨道:
“你真有品味啊,小伙子!实不相瞒,很多人喜欢吃什么东坡肘子,喜欢吃水煮肉片啊,我都一般般,只有这道宫保鸡丁,是我的骄傲,你不知道,这道菜全部的食材都是我特意去找的最地道的,就像这个花椒……”
老板拿起公筷点了点菜盘里剩下的花椒,“这花椒还是我特意去汉源,一家一家尝,选出的最好吃的花椒,麻而不辣,爽口得很。”
不愧是老板最得意的菜,他滔滔不绝,最后还热情地邀请康致道去厨房看看,那里更多门道。
康致道求之不得,迅速起身,跟着老板出了门。
唐北林一看,赶紧跟上,别一顿饭下来,生意没谈成,老板失踪了。
瞬间,包间里只留下林匪、丛霓和肖婷三个人。肖婷再迟钝,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涌动的尴尬气息,她明白,如果自己走,林总会舒服一些。
她赶紧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将两个分了手的人单独留下了。
“哎,”丛霓本想喊住肖婷,奈何姑娘腿脚实在是太快了很快消失在了门后面。她只能重新坐了下来,房间里立即弥漫着更难言的凝滞。
林匪倒是很愉悦,他浅浅地抿了口茶水,他不爱吃辣,刚刚吃到一半,丛霓出去了一下,很快老板就送了道不辣的清蒸江团鱼上来,想必是丛霓看他吃得少,临时出去加的。
哼哼,她心里果然有自己。林匪有些得意。
“那个,你给余琳工作的事,我听她说了,”一直沉默着也不是办法,丛霓艰难开口,“我总想着找个机会感谢你,一直怕你没有时间。”
林匪斜斜地瞥了她一眼,薄薄的眼皮没有波动,“哦?你给我打电话了?我说我没有时间?”
他话噎人,丛霓顿了几秒,继续说:“那要不下次?下次我给你打电话。”
她话说得含蓄,给林匪拒绝的机会,也给自己缓和的余地。
但是林匪不依,“别啊,要是真想谢谢我,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明天还吃?丛霓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如墨,只有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她咬咬牙,“好,那我明天请你吃饭,到时候我订好餐厅,把地址发给你。”
恋爱不成还可以做朋友,特别是如果她还想在这里混,石破天的林匪终究是她绕不过去的,与其一直尴尬,不如缓和下,说不定等石破天和汪氏合作结束的时候,她们采云也会有机会。
想到这里,丛霓热情了一点,她朝林匪笑了一下,唇边笑意比酒更甜,“到时候见。”
看起来,像朋友般相处也没什么,只是她得止住时不时的心悸,能掩饰住奔流的难受,能压抑住总是迸发的对林匪的思念。只要做到这些,跟林匪只当朋友也可以。
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思念林匪了,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会想到他,看到窗外的云也会想到他,来之前她看到了天边的云彩,也会想,这么美的云,林匪看见了么?
丛霓眼神晦暗了几分,林匪是她生命中的火把,但是她怕烫伤自己,甘愿离开。所以即便现在冰冷刺骨,她也得独自承受,这就是代价。
但是林匪不允许她这么逃避,他可以从丛霓微颤的眼睫看出她的心思,他恨不得立即把丛霓拥在怀里,把她亲到说实话,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怕康致道报警,同时也怕吓坏丛霓,让她退得更远。
他只能回答:“好,你订好餐厅告诉我。”
视线平移到依旧关着的门上,那几个人都很懂事,值得记大功,林匪继续说:“把余琳和她男朋友带上。”
丛霓愣了几秒,“你知道了?”
你知道余琳和郑海在一起了?你知道我是用郑海骗你的了?
林匪回答一语双关,“嗯,知道了。”
茶水已经凉透了,冰的丛霓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颤,前尘往事在她心里放映,没来由地让她慌张。
她能感觉心中的小船在不可控制地朝林匪移动,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态扑向他。也许是孤单太久了,也许她也是群居动物,也许是之前同林匪在一起时,感觉太过幸福,总之丛霓能察觉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飞速丧失。
初冬已经来了,今天又是私底下的场合,林匪穿得很休闲,黑色翻领单排扣皮衣外套,配上里面驼色羊毛衫温暖俊朗,卡其色休闲裤包裹不住的长腿在桌子下舒服地延伸着。
也许是气温低了,丛霓悲哀地发现,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怀念林匪的拥抱。
*
第二天,还没等丛霓想好去哪吃,林匪的电话就来了。
来电显示一出现,丛霓的心就乱了拍子,她定了定神,接起来,“喂。”
没有客套的“林总”称呼,语气也不疏远,林匪满意地勾了勾唇,温声说:“我今天临时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等我回来再联系你。”
不能一起吃饭,本来应该是解脱,但是丛霓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一些失望。
“好,那再联系。”她回答。
电话这边,林匪等她先挂。
唇边的笑意还没消失,林匪的眼神已经有些冷了,他身姿舒展地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点了根烟,平视着坐在轮椅里的男人。
“我属下告诉我,你愿意说了?”
“是么,丛先生,或者我该喊您,丛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