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罗思，这孩子是胧纱，算是我的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带着一块儿来参加太极炁宗的收徒大典，来碰碰运气。”
螺丝张口就来胡编乱造道：“返程路上顺道再相一相不错的货品，带回老家挣点儿外快，也算是一点儿零花。”
“原来如此。”
姬无萍点点头不疑有他，就跟她自己有时练功结束之后也会到客栈里帮忙打杂或到街头巷尾拉客住店一样，靠自己的勤劳双手挣零花钱而已。
暮色漫进客栈天井，檐角青铜风铃忽起轻吟。
姬无萍引着二人穿过回廊，指尖拂过廊柱上斑驳的睚眦浮雕：“嘿嘿，这些纹样看着唬人吧？听爹爹说，咱们这一脉祖上可是上谷姬氏的分支呢。”
“上谷姬氏？你们还是世家支脉？”
“嗯嗯！”粉衣少女点头道：“不过也是关系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了，穷亲戚那种，基本上沾不上多大关系了。”
“我爹这一支原是上谷姬氏第三十七房，祖上最高也就做到外门执事......”她竖起三根手指，腕间五色绳在烛光下泛着奇异光泽，“但到我这儿，测出先天通明剑骨！”
“通明剑骨？那可是百年难遇的资质。”螺丝眉毛一挑，这下是彻底对上了。
听陈青灵口述，姬无萍正是有先天通明剑骨的资质。
她先前的猜想没有出错。
“三年前本家派人来时，可把咱吓坏了。”
少女推开西厢雕花门，窗边紫檀案几上，端放着鎏金香炉与青玉笔架，“那会儿我正在后院练《小擒拿手》，突然听见就听见本家长老来访的消息，还以为是要死到临头了呢，差点被吓死。”
“本家的执事长老说我根骨清奇，特意赐下《太极养气诀》前三卷。”
姬无萍从腰间锦囊掏出枚温润玉简，简首螭纹与柜台镇纸如出一辙，“还给了三千两黄金作客栈本钱，说是不能耽误我修行。”
“看来贵族颇为器重姑娘。”
螺丝观察着天字号房内的陈设，虽然没多少有浓郁灵气的物件，但样样都是凡俗界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
“器重是真，辛苦也是真。”
少女垮下肩膀，指尖在桌面画出繁复阵图，“每月初七要独自进主家接受剑意淬体，那些剑气......”
她撩起左袖，皓腕内侧赫然有道冰晶状的疤痕，“去年冬至，寒霜剑气失控，差点冻碎整条胳膊。”
“不努力不行啊，若是能成功进入太极炁宗，那我爹娘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可以多享几百年快活日子。本家长老说了，若是我能进入太极炁宗，就把我这一脉在族谱上单开一页！”
“这可是不得了的成就了！”
姬无萍瞪大眼睛，或许是瞧着螺丝年轻漂亮、胧纱娇小可爱，本应该再多有些戒心的少女打开了话匣子，将平日里难以排解的苦恼向这两人倾诉。
少女走近窗前着推开雕花木窗，月光如瀑倾泻在客栈牌匾上：
“原本我家只在镇尾有个茶水摊，小时候也就勉强能过活，但被检出天赋之后，族里说既要我专心修炼，就该有个清净地界。”
她指着三楼飞檐下的青铜铃铛，“瞧见没？那就是族里请阵法师布下的清心铃，方圆三里邪祟难近，而且还有宁心静神的功效。”
“既是天纵之资，上谷姬氏怎不将你带回主家？”
螺丝的指尖轻叩青瓷茶盏，她悄悄放出的纳米虫群正沿着桌脚雕刻的云雷纹爬行，“世家大族最重传承，断不会放任良才流落旁支。”
少女斟茶的手突然凝滞，茶汤在月光下泛起细密涟漪。
“本家倒是想接我回去，可嫡系三房那位元婴老祖发话，说要【长幼有序】。”
“若我这般旁支庶女都能入剑冢修行，岂不乱了嫡庶尊卑？”
“我这等偏远旁支，若是真去了，就相当于主家的小辈里平白多出来一个抢夺资源的破落户，主家那边能容得下我就有鬼了。”
“而且我还听说......罗姐姐可别往外传哦。”
少女突然压低嗓音，五色绳在腕间勒出淡红印记，“主家三房庶出的七公子，去年莫名暴毙在淬剑池。”
她没有说下去，但颤抖的睫毛在烛光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留在清平镇反倒清净些，只需按部就班的打拳学艺就好，少了许多大家族里的恩怨纠葛。”
“主家的水太深，我若真去了，怕是活不到及笄礼。”姬无萍长叹一声：“现在的生活也还不错了，咱可是个懂知足的。”
“说的在理。”螺丝点点头道，对于没有背景没有家族关系的小角色，就算是有不错的资质，也难在大族之中抢到一口饭吃。
“每月初七去主家淬体，那些嫡系子弟看我的眼神......”她拨弄香灰的手忽然颤抖，香匙碰在炉壁发出悲鸣，“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谁叫她的出现直接影响到了家族内部资源的分配呢？
更别说上谷姬氏还是一个日渐衰落的世家了。
在这种由增量竞争转为存量竞争的家族之中，内部矛盾只会随着家族的衰败而日渐激烈。
“姑娘年纪轻轻，倒把利害关系看得通透。”
“不通透不行呀。”少女突然褪去活泼神色，月光为她侧脸镀上银边，“我要是真表现出一丝丝想要回本家的念头，那第二天清平镇就得多出三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了。”
“我只是不想让父母为我担心，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给咱一家三口带来麻烦，仅此而已。”
“而且留在镇里，时不时的还能照看爹娘。”少女推开后窗，指着街尾炊烟袅袅的包子铺，“那是我们旧日的茶水摊，如今改成包子铺了。”
“不过日后若是真入了太极炁宗，你这丫头想再回家可就不怎么方便咯。”螺丝调侃道。
“罗姐姐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啊，入宗这事儿八字儿都没一撇儿呢。收徒大典高手云集，就我这小身板儿，能闯过前两关就不错了。”
“不，我敢打赌，你一定能顺利入宗，成为太极炁宗的弟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