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安静会让一个人静下心来。
有时候,安静会让一个人手足无措。
现在的安静,就让刘平感到有些慌乱。
太静了,静的不太正常。
试想,今天是周一,五点钟左右,下班高峰期。
当你从单位出来的时候,大街上空无一个人,你会怎么样?
刘平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让他越发不安的是,电梯的门在他出来以后没有关上,一直在开着。
里面的照明灯因为没人已经灭了,整个电梯,看着就像是一张黑洞洞的嘴,在那儿等着吞噬进去的人。
刘平想起一件事,就算是楼道里没有人,但是楼的对面是正街,应该听到车水马龙的喧闹声,现在似乎也听不见了。
他是在电梯里出来的,走廊的尽头,是楼梯出口。
他一边思索一边朝自己家走去。
304,就在他眼前,刘平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的时候,楼梯出口传来了脚步声。
声音很怪,应该是脚步声,但是又不像。
刘平一边开门一边侧身观看,从楼梯的拐角,走出一个人。
刘平看着他似曾相识,很奇怪的感觉,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出来的人让我们描述一下。
应该是个老头儿,因为他头发雪白。
但是有一点,年轻人的头发也可以染成白色。
他梳个背头,雪白的头发锃亮锃亮,看着十分讲究。
脸上皮肤红润光滑,没有半点皱纹,单从皮肤,你很难推断出他的年龄。
鼻子上,卡着一副墨镜,墨镜很大,你看不见他的眼睛。
这个人腰直背挺,身上穿着一件对襟的长褂,长褂上面的图案都是立方体,一个连着一个,冷眼看上去那些立方体好像都在不停的旋转。
可仔细一看又不是,或许是视觉差造成的。
腿上是一条灰色的裤子,脚上一双老北京千层底的布鞋。
难怪走路的声音有些怪,现在穿这样布鞋的人不多。
怎么称呼这个人我有些犯难。
他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
叫他老头儿?又不知道他是——还是不是。
叫他——他,又有点别扭,而且,他代表男人,刘平也是他,今后出现的很多男人也是他,没办法,现在,我姑且称呼他谜人。
谜人背负着双手,一步一步朝刘平的方向走了过来。
因为他眼睛躲在墨镜的后面,刘平不知道他是在看他还是看走廊。
人的眼睛,可视角度呈扇形。
即使脑袋对着正前方,眼睛仍然可看到九十度范围。
谜人走到刘平身前,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样的表情,刘平看不出来。
人的表情,很多时候是由眼神来表达。
现在,谜人的眼神藏得很深,深的让刘平有些抵触。
刘平:“你……有事吗?”
谜人声音阴郁的说了一句:“忘掉它!”
说完又背负着手朝电梯走去。
刘平一怔,没弄明白谜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忘掉它——指的是什么?
它——指的是他。一个男人?
它——指的是她。一个女人?
它——指的是它。一只动物?
它——指的是它。一件事,一个东西?
就在这时刘平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张怡的电话。
刘平对张怡还真没办法。
张怡的性格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跟张怡暗示过几次,自己暂时没有交女朋友的心思。
可张怡不死心,而且张怡说,没打算做他女朋友,做个普通朋友总可以吧。
刘平本不想接电话,可又觉得不礼貌。
他接通电话,张怡说:“你在哪呢?我是怡。”
刘平:“我到家了。有事吗?”
接下来刘平没有听到张怡说话的声音,而是传来了一阵阴郁苍老的声音。
跟刚才谜人说话的语调很像。
他说的是什么?
刘平把电话紧紧的贴在耳朵上才能听见,似乎是几个数字。
12——34——5——29,断断续续的刘平没太听清。
不过他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因为他想起昨晚窗户上的那些数组:。
虽然有几个没听清,但直觉告诉他,现在电话里念叨的数字,就是昨晚窗户上出现的。
电话里阴郁苍老的声音一直重复着念叨这几个数字,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平问:“你是谁?”
电话里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念叨那几组数字,偶尔会传来“兹兹兹”的电流声。
刘平又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电话忽然挂断了。
刘平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电话,然后下意识的又看了看走进电梯的谜人。
他进去的时候,电梯里面的灯依旧没有亮。
灯是感应的,只要有人进去它就会自动打开。
现在它没有打开,而是死气沉沉的吊在电梯上面,两个灯泡就跟瞎了眼睛似的。
刘平没看清谜人伸没伸手按电梯按键,不过电梯的门“哗啦”一声关上了。
他也没看清电梯是往上走,还是往下去。
刘平把防盗门打开就皱着眉进到屋里。
随后“砰”的一声把防盗门关上。
换上拖鞋刘平激灵的打个冷颤。
怎么回事?
他听见走廊有声音,有走路的脚步声、卫生车的嘎吱嘎吱声,孩子的嬉闹声……
刘平转身又打开防盗门,走廊……有好几个人。
309的小王这会儿抱着一只黑色的狸猫,脖子伸的跟长脖鸡似的站在楼梯口。
他在等小雨下班,小雨喜欢猫,只要她接受了他的猫,他就有希望做她的男朋友。
刘阿姨这会儿拖着一个卫生车,正猫着腰在走廊扫地。
老赵家的孙子和外孙女正在大厅玩儿石头剪子布,明显是其中一个小家伙输了,眼泪在眼圈儿里直转悠。
刘平有点愕然,他看着这些人。
还有一个人他不认识,大概是医院那个科新来的,也住在宿舍楼,路过刘平身边的时候还朝他看了一眼。
一瞬间,这些人都出来了。
或许是巧合?
现在刘平只能这么解释。
他回到卧室也没心思吃饭,一直在琢磨那个古怪的谜人说的话——忘掉它。
当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刘平看了一眼,还是张怡。
刘平接通电话,张怡说:“刚才电话串线了。”
刘平:“是啊!我这边也是,对了……你听见了什么?”
张怡:“没什么!好像是一个老头儿的声音,说的是几个数字,应该是谁的手机号吧!”
刘平愣了一下说:“我……我也听见了。”
张怡:“你也听见了?”
刘平:“听见了。你找我有事吗?”
张怡:“晚上你请我吃饭吧!”
刘平苦笑了一下。
张怡这么说,作为一个男人,你不能拒绝。
她如果说“我请你吃饭吧!”,你可以说没空。
现在是“你请我吃饭吧!”,你说没空——是真的没空?还是心疼花钱。
刘平虽然有点心事重重,但还是答应了。
刘平:“那行!你想吃什么?”
张怡:“我喜欢吃烤蚬子。”
刘平:“好!我们去宣化街的丹东烤蚬子店,你是……自己去还是我接你?”
张怡:“我在家呢!你过来接我吧。”
刘平挂了电话穿好衣服又从家里出来。
可奇怪的是,走廊再次空无一人。
静,很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就跟他回家的时候一样。
刘平看着死气沉沉的电梯,直觉告诉,走楼梯更好。
他转身从西侧的楼梯往下走。
上楼十八层很累,下楼就很轻松。
在第十层刘平终于看见了人。
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
她手里拿着几张钱,正站在楼梯的缓台上数。
听见有脚步声儿,她抬起灰蒙蒙的眼睛看了刘平一眼问:“孩子,是你丢的钱吗?”
刘平一愣,他没太听清老太太说什么,于是问了一句:“大娘,你说什么?”
老太太:“我在这儿捡到了钱,不知道是不是你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