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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的朝廷乱糟糟的。

二世元年以来,朝廷就好像没有一天消停。胡亥又是杀兄弟姐妹,又是杀蒙氏兄弟,朝中也黜落了不少大臣。

二世皇帝的朝廷,和始皇帝的朝廷完全不一样。

始皇帝信任文武大臣,敢于把60万大军交给王翦去攻楚,也敢于让左右丞相冯去疾、李斯长期管理百官,自己更是一天要读上百斤的木简,可谓是非常勤勉。

二世皇帝却藏在深宫,不怎么爱举行朝会,也不爱阅读奏章文牍,有事的时候只会找李斯赵高去商量,或者是向身边的一干儒生博士咨询意见,却很少和朝臣商议。

决策层和负责朝廷事务是完全脱节的。这国家还能好?何况二世皇帝登基以来,大兴土木,征发了更多的刑徒修筑阿房宫、骊山陵墓、长城,再赶上泗水郡反叛,中原板荡,又要发刑徒军东征平叛,始皇帝三十七年来积存的粮食财富,眼看着刷刷往下掉。

最愁的就是柱下史张苍。

柱下史管理全国档案数据,在朝会中坐在最靠近皇帝的堂柱之下,随时为皇帝提供建议和参谋,起草诏令。

但是现在,新皇帝许久都不上朝,自己这个柱下史的职能根本无从发挥。

而来自全国的各种索要钱粮的消息,又都需要自己这个柱下史伤脑筋。

愁啊!

一把一把薅头发。

用兵就需要钱粮。虽然现在有了独轮车,辎重运送更容易,军队行进的距离更远,但是仍然需要对全国的仓储进行调度。刑徒军出兵东征,从咸阳少府、寺工和治粟内史征调了一批物资,但是这些物资只够大军行进到陈县一带的,再继续东进平叛,就需要从中原地带征用物资。大秦物资征用有严格制度,调用敖仓的粮食,也需要有朝廷的批示。

刑徒军刚从咸阳出发,张苍就已经上书请开敖仓支应刑徒军就近使用,文书已经上报很久,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自己去找李斯商量,最近李斯也是神魂不定,只是忧虑荥阳城的解围,他儿子李由现在在荥阳城做三川郡郡守。

好像没有人真正关心朝廷的运作了。

张苍揉着额头,展开木简,提笔再写一份奏章。这破木简写字一点都不方便,张苍现在更喜欢在白麻纸上书写,纸张又大又白,写字又快又好,这木简就那么一窄条,乌突突的,怎么看都不香。

还是张诚那小子有办法啊!整出来这个白麻纸,话说朝廷就该普及用白麻纸做文书!

上午把奏章通过内官递到宫里,下午内廷就派使者来申斥张苍“妄议军务,无事生非”,使者奉诏,给了张苍二十个嘴巴,打的张苍牙齿都松动了。

自己是大儒荀子的弟子,自己是柱下史,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忍着疼痛和羞辱,张苍立刻拿过一卷木简,开始撰写一份认罪去职的上书。说自己素无才能,尸位素餐,不配继续做这个柱下史,没的浪费国家的粮食,恳请陛下免去自己的职务,让自己回乡务农,为大秦创造税收吧。

这份上书的回复倒是快。没到晚上,内廷的批示就来了。只有一个字:“可”。

真他妈!

张苍倒也不是置气,实在是觉得当前这个朝廷实在是风云诡谲,不是个好人能干下去的时代。这个时候抽身出来,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内廷的批示下来,没多久,李斯传张苍去见面。张苍换了素服,穿了便鞋,戴了一顶布巾,就去见李斯。

看到张苍这副打扮,李斯一阵苦笑。

“这是真准备回乡了?”

“是,李相,我无能,做不好,还是辞官回乡吧,不要继续在朝廷上碍眼。”

“我才知道消息和始末。”李斯看着张苍被打的淤青的脸,叹息一声:“你上书前和我商量一下就好了。”

“本来就是职分所在,我以为不需要和丞相通气。”

朝中三公,丞相、太尉、御使大夫,张苍的柱下史是御使大夫手下,直接对御使大夫负责,凡事如果还要和丞相通气,那就是越界了。更何况柱下史本就有御前参赞的职责,根据自己的分析判断和掌握的讯息,上书陛下是既成的程序。

“可是,”李斯说,“现在的朝廷,它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张苍沉默不语。

“张兄你是了不起的干才,又何必负气使性,轻易决定去留呢?”

“实在是……干不下去了。”张苍简单的说。

“你离开朝廷,朝中失去一个柱石啊!”李斯遗憾的说。

张苍不知道李斯这话是真是假。李斯是惜才的人吗?这个说不清啊!当年韩非投奔秦国,还不是被李斯害了,那也是同门啊!

“有负丞相厚望了。今天上门是丞相有召,也顺便就辞行……”张苍再次按照师门的理解向李斯行礼。这一刻李斯也有一点唏嘘。

“回头……”李斯抿抿嘴,“我派人给你府上送些财帛,路上用吧!”

张苍被申斥受辱这事儿,在咸阳城传开,传到张诚耳中的时候却已经很晚了,张诚听说,立即放下手中的书,连夜去张苍府上拍门。

“是张府佐?”张苍的家里下人很少,只有几名老仆,阖府上下正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迁出咸阳城。老仆却是认识这个经常来府上的少年官员,知道是自家主人的忘年好友,连忙把张诚让进府中。

“听说张大人要离开咸阳?有何打算?”张诚无视了张苍被打得淤青的脸颊和狼狈的神情,开门见山。

“我要回到阳武老家。”张苍凄然一笑。手中正整理一摞书稿,正是印出来装订好的九章算术。

“阳武……”张诚思索着这个地方,此处正在三川郡。“三川郡现在兵荒马乱的,君子不立危墙,我以为先生此时回阳武并不妥当。”

听这话,张苍颓然坐下,眼望虚空。

“如果先生要离开咸阳,晚生有个建议……”张诚说。

“你说?”

“晚生在上郡高奴县有一所学校,此刻公孙尼子先生正在主持教化,如果先生不嫌弃,可以去高奴县散散心,看一看我的这座学校。公孙尼子先生必定会虚席以待先生。如果先生去高奴县,沿途用度和安全晚生一力承担。”

“公孙……”

“张村的子弟中学,学生们仰慕先生已久,先生的算术之道,在张村已经开枝散叶,先生不想去看一看?”

张苍犹豫起来。

“哪怕是散散心呢,先去高奴县散散心,等到三川郡安全了,再回阳武。”张诚退了一步。

“那就散散心?”张苍做了决定。

“这些书稿也一起带上,在张村先生一定能找到知音!”张诚笑了。“我去联络商行,安排车队和随行的伙计照料先生一路行程!”

回到自己宅邸的书房,张诚打开自己的小笔记本,在一个名单上圈出张苍的名字,说一声:“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