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跛子刘百岁拿着自己的烧火棍一瘸一拐地走出客栈一楼的时候,一直在写日记的郑宁被许博远轻轻地从写作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刚刚从文字世界里挣脱出来的郑宁似乎不太适应现世的状态,看到许博远一直皱着眉头的那张脸,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日记本还没有合上,纸张上的许多墨水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干涸,但许博远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在告诉她:事情已经十万火急、火烧眉毛了,请你重视一些!
看着郑宁那张略显呆萌的脸,许博远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果然是太认真了,恐怕连刚刚有人走进客栈这件事都不知道。没办法,许博远就只能向她解释了起来:
“刚才来了个大叔,我看应该是村民,来找刘老板了,说是去村委会开会。我觉得...这里面恐怕有什么问题...”
“嗨,能有什么问题啊...”听完了许博远的话,郑宁却是松了口气,满脸轻松地说道:“村委会是人民群众自治组织,你上学的时候政治课都白学了吗?村里有事情发生,村长召集村民们开会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有什么可紧张的?”
“整个洞溪村开大会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他们要开大会驱逐你和我,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说到这里,许博远顿了顿,神情更加凝重了:“但村子里专门派人来找刘老板去开会,就很不正常了。你想想?仔细想想?”
许博远的话,委婉中带着清晰,让郑宁先是一愣,而后不过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一下子想明白了过来。
在洞溪村里,刘百岁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如果说整个洞溪村都在排挤刘百岁,恐怕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郑宁不由得想起了她与许博远来到洞溪村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当那些事情都仿佛在眼前铺开一般的时候,刚才发生的事情的诡异之处就一目了然了起来。
从村民们对刘百岁的态度,到刘百岁对村民们的评价,再到那天在客栈刘百岁仿佛一夫当关一样地为她们拦下凶悍的村民们,这一幕幕场景仿佛电影幻灯片一般地在郑宁心头闪过,让她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调虎离山?”
郑宁凝视着许博远的双眼,许博远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头颅都没有动弹一下,但他脸上的微表情和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恐怕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跑?跑!或许不是跑,但要立即离开,否则我们有可能身陷险境,面临某种无法预知的危险。
果然,从快递寄出到现在的这几天,平静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只是冰山一角,而冰山下面的那些东西,都一直在潜伏着积蓄着,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很明显,郑宁与许博远这几天做的事情,已经触碰到了南水陶瓷厂的蛋糕。而以陈经理为代表的这些拥有蛋糕的人却有着极其深沉的心思,并没有自己动手,反而想要隔山打牛。
毕竟,如果陈经理等人来找郑宁和许博远的麻烦,那么只要证据确凿的前提下,他们很容易被判定为黑恶势力,到时候就已经不是民事纠纷的程度了,而很容易演变成刑事案件。
只要演变成刑事案件,不说郑宁和许博远会立足于不败之地,警方也不得不对这件事情重视起来。而这件事情一旦引起了重视,那么洞溪村的事情必定会被迫浮出水面。
可如果是洞溪村的村民们率先引发、甚至是引爆这件事情呢?
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法不责众只是一方面的事情,另外一方面,就算深究这件事情的本质,最多也就是民事纠纷,吸引来的视线并不多,而洞溪村的村民们更可以拿出许多理由来对这件事情搪塞。
到时候,无论郑宁和许博远如何解释,道理都很难在他们的身上。
想到这里,郑宁猛然站起身来,紧接着许博远也站起身来,二人目的一致,她们要迅速回到房间里收拾东西,赶紧离开洞溪村,然后再想办法。
但一切都晚了,或者说,当那位来找刘百岁开会的大叔进入到客栈中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当郑宁和许博远站起身来的瞬间,与此同时,客栈后院的位置处却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客栈其实就是刘百岁的家,而作为洞溪村的村民,刘百岁家里也放着许多农具,那声音就是农具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来的。
郑宁惊讶地回过头去,下一刻,后院通向客栈一楼的位置上就出现了一个壮硕的人影。那人看起来明显已经超过了五十岁的年纪,可面色红润且粗糙,虽然有着啤酒肚,却仍挡不住他显露出壮硕的肱二头肌来。
那人面容冷峻地向着客栈一楼走进来,许博远迅速上前一步,拦在了郑宁的身前。
“您是来找我们的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博远就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对方能几乎不声不响地进入到客栈当中,明显是对这里极为熟悉、甚至是做好了准备的。此时客栈中只剩下他和郑宁两个人,不是来找他们的话,又能是来找谁的呢?
果不其然,这位身材壮硕的大叔只是点了点头,身体却渐渐地挡在了郑宁和许博远上楼的必经之路上。直到自己的身体封死了郑宁和许博远要走的路,他才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
“没错。我们今天来,是想和你们聊一聊。”
“你们?”许博远疑惑着,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壮硕大叔抬手一指,许博远顺着对方手势的方向向着自己的身后看去,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他和郑宁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院进来的大叔身上的时候,前院中却不声不响地走进来了十几个人,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女性。这些人仿佛成竹在胸一般,堵住了客栈的正门,仿佛瓮中捉鳖一般看着许博远和郑宁。
看到这一幕,许博远心中凉了一半,他甚至有些慌神,连带着大脑都要宕机了。
郑宁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用一种淡漠且冷静的语气说道:
“没事的,这一天早晚都要来,只是提前了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