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好自为之吧!”卢植不悦,拂袖而去。
荀彦有些不忍,想要劝两句,凑到吕逸面前,终究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立场。
犹豫半天憋出了一句,“世安兄,你和玄德不对付,却非要把他带在身边,总不能是为了挟私报复吧?”
他认真地看着吕逸,“你一向光明磊落,不至于啊!”
“怎么不至于?”吕逸想都没想就答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孔仲尼都说‘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怎么到我这标准就变了?”
见荀彦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又道,“鸿飞兄放心,我这个人呢,谁对我好,我对谁掏心掏肺,侠义心肠嘛!”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备是个伪君子,这样的人往往比真小人更可怕,鸿飞兄好自为之,在下言尽于此!”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荀彦神色难明,反复思量着吕逸的话,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不再去管满脸凄苦的刘备。
军情如火,既然答应了卢植驰援长社,吕逸没有耽搁,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卢植担心吕逸被张让荼毒的名声,认认真真写了一封书信给皇甫嵩,叮嘱他好生照看,不要被流言蜚语一叶障目。
吕逸带回来的降卒,足足有五千之众,带去长社千里迢迢,不方便不说,现在也没有多少战力。
卢植亲自委派军校,替他从中遴选出数百精壮,荀彦也十分大方,给这些人配了皮甲刀枪,一群乌合之众摇身一变,看上去也有模有样。
加上原来九原和涿县以及邬堡带出来的旧部,吕逸勉强凑出了五百可战之兵充做亲卫。
剩下的人被卢植暂时编在北军之中,跟着操练,一方面学学规矩,另一方面去去戾气。
师兄弟两人约定好长社之危一解,卢植便还他五千精锐,以供他出征塞北。
吕逸心满意足,兄弟几个和荀彦意气风发地领着射声营和屯骑营、越骑营合共两千精骑,浩浩荡荡朝颍川出发。
一路上吕逸和荀彦有说有笑。
荀彦到底是世家子弟,对这个时代的有些了解是吕逸望尘莫及的。
但吕逸又拥有两世的记忆,所思所想常常发人深省,让荀彦每每陷入沉思。
从广宗到长社,大队人马足足走了近十天,这还是因为骑兵速度快,再加上他们走的是大路官道。
两人之间的芥蒂在日常相处中渐渐消除,关系拉近了不少,唯有刘备,心中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里除非必要,绝不在吕逸面前晃悠。
吕逸把粮草辎重和联络后勤的差使安排给了他,这些天也算尽心尽力,正好也有借口躲在这群降卒之中,避开吕逸鹰隼般锐利的视线。
刘备还是有本事的,短短几天,折节下交,和这些降卒同吃同住,更嘘寒问暖,给他们敷药缝衣,这一套下来,迅速和降卒打成一片,看上去还颇有人望的样子。
现在整个队伍里都已经开始传出汉室宗亲,体恤百姓,自降身份,爱兵如子的流言了。
尤其是最近几日,刘备进出军卒营帐更加频繁,身边常常跟着两个人窃窃私语,神情鬼祟。
即便是刻意遮掩,但要瞒过吕逸的眼睛,却还是痴人说梦。
吕逸虽然知道,却也不过是微微一笑,浑不在意,说起蛊惑人心,刘备是有一套的,只不过现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
他们日夜兼程,没有携带太多粮草,堪堪到颍川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吃得干干净净。
皇甫嵩的大营就立在颍川郡,阳翟城外十里,和盘踞在长社的黄巾军波才部相持不下。
同时朱儁的联军也被黄巾军彭脱部阻在汝南平舆县,两边战况都十分胶着,一时难有进展。
按着规矩,吕逸安排人马在离营十里处驻扎,大营之中暂由马媛和华佗主持,又留了张恒帮衬,自然放心。
他自己只带了几个兄弟和荀彦,领着五十骑亲卫先去了辕门。
吕逸老老实实奉上了卢植的书信,辕门官立刻进去通禀。
大帐中皇甫嵩满面忧色,正看着舆图怔怔出神。
身前的帅岸上是朝廷刚刚急发的申斥诏令,陛下和大将军都已经急不可耐,他这里却寸功未立,僵持不下。
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这样的诏令,显然何进已经坐不住了。
可他能怎么办?手下只有四万人马,虽然是精锐,可都是骑兵,还分了一半给朱儁。
对面波才的黄巾军浩浩荡荡足有十万,还格外谨慎,固守不出,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难道让骑兵去攻城吗?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瞥向另一封帛书,那是中常侍张让派小黄门送来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弃明投暗的意思,只要愿意听话,张让许了他一个关内侯的封赏。
皇甫嵩越想越气,阉宦如此明目张胆,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他为国奋战一辈子,宁可当断头将军,也不会投靠阉党。
正在这时,辕门官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双手奉上卢植的书信,“禀报中郎将,门外有一小将,自称胡骑校尉假节钺,领尚书丞事,九原吕逸求见!”
皇甫嵩一愣,“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吕逸!”辕门官不明所以,赶紧答道。
“阉宦欺人太甚!”皇甫嵩瞬间勃然大怒,厉声喝道,“管他什么人,给老夫乱棍打出!”
“不可,不可,中郎将不可冲动!”帐中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开口说道。
皇甫嵩满脸愤慨,“元方先生,你这是何意啊?难道你不知那吕逸正是阉党爪牙,是张让那厮一手提拔起来的?”
那人形貌枯槁,面色泛黄,正是颍川四姓之一的陈家族长陈纪,字元方。
陈纪不愿出仕,却与皇甫嵩相交甚笃,自愿在军中担当参军幕僚,没有大事,皇甫嵩也只听他的意见。
“义真兄,稍安勿躁!”陈纪咳嗽一声,说道,“传言或者有误,不妨见一见。”
顿了一顿他又道,“若此人果真是阉宦爪牙,咱们再想办法周旋,现在便拒之门外,不等于平白落人口实吗?”
皇甫嵩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大局为重啊!”陈纪叹了口气,“义真兄现在正是紧要时刻,多一个臂助总好过多一分掣肘,大丈夫能屈能伸!”
皇甫嵩怒道,“老夫宁折不弯!”
“保家卫国,何惜一人荣辱!”陈纪又劝道,“更何况还有卢中郎书信,你不先看看再做定夺?或许别有隐情也说不定?”
皇甫嵩这才勉强点头,正要展信观看,突然门外一阵狂风吹过,门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怕不又是妖道装神弄鬼?”皇甫嵩心中大惊,冲出帐门下令,随手把卢植的书信扔在帅案上,“来人,速去查看敌营可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