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不惑看了看凤仙郡,确实了无生气。
他问道:“难道这里的活人都被你吃了?”
沙悟净说道:“我不吃人。”
祖不惑冷笑道:“唐三藏的前九世都被狗吃了?”
沙悟净回道:“金蝉子的转世……能叫人?他可是一出生就是佛啊。”
“难道你在流沙河那么多年没吃过人?”
“还真没吃过……流沙河那个地方,鬼都不来,也就偶尔能落下两只鸟打打牙祭。”
“不能出去找找?”
沙悟净有些不悦道:“不是,老子不吃个人你难受是吧?我他妈每天被万剑穿心,在流沙河是受罚的!那里就是我的牢笼,你见过有几个囚犯能跑出牢笼的?”
祖不惑点点头道:“其实我也就随便问问……”
沙悟净头顶青筋暴起,咬牙道:“你他妈……”
祖不惑咳嗽了两声,道:“那这里的百姓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那臭猴子。”
“能和我仔细说说吗?”
沙悟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道:“唉……你这无耻的样子,和那臭猴子也很像……跟我来吧。”
沙悟净说着从他撞破的那个洞口,进入了宫殿之中。
祖不惑跟着他,也从洞口进入。
就在他进入的一瞬间,洞口瞬间被沙子填充起来,然后恢复成了原样。
原来整个宫殿都是由沙子组成的,连里面的家具同样如此。
只是这些沙子上被喷涂了颜料,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宫殿外观很豪华,里面却十分空旷简陋,这么大的地方,却没有任何隔间。
可以说说整个宫殿都是沙悟净的寝屋。
他侧躺在一张长椅之上,对祖不惑说道:“随便坐吧。”
而这里除了这张长椅,就只剩一把椅子了。
祖不惑直接坐了上去。
沙子组成的椅子没有木头的坚硬,坐上去感觉和坐在棉花上很像,只是比棉花略微粗糙一些。
祖不惑看向周围,突然发现宫殿大门有些特殊。
大门并不是沙子组成,而是用绸缎织成的。
严格来说,这不算大门,而更像个帘子。
祖不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沙悟净无奈道:“唉,想笑就笑吧……”
祖不惑低声笑了几下,然后说道:“民间传说,所谓的卷帘大将其实是帮玉帝出行凌霄宝殿时卷帘子的……我一直以为是胡说。”
沙悟净说道:“这样说也没错……我是玉帝的贴身护卫,自然要帮他做一些事情。”
祖不惑了然道:“哦……自己动手卷帘子太掉身份了,就让你卷了。”
沙悟净露出一个苦笑道:“是不是挺悲哀的?我本也是随着天蓬元帅四处征战的大将,也在讨伐龙族时立下了赫赫战功,可等四海升平,再无战事的时候,我却成了卷帘子的‘卷帘大将’。”
“能被玉帝选为贴身护卫,也足以见得你的本事。”
沙悟净有些奇道:“你还会称赞别人呢?”
祖不惑严肃道:“你若想听,我可以拍你马屁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沙悟净失笑道:“呵……说是护卫,可玉帝什么实力?能需要别人保护?”
“可若有谁冒犯玉帝或者刺杀玉帝,总要有个挡枪的吧?不能事事都让玉帝动手?”
“这反而更显得我尴尬……玉帝需要这样的护卫,天庭里实力高的自有傲气,自然不愿意去,实力太低谁都挡不住,只剩下我这个实力还不错,却忠心耿耿的老将军了。”
“那玉帝不是个东西,你确实挺悲哀的。”
“还有更悲哀的,你知道我是如何被贬下凡的吗?”
“听说是失手打碎了琉璃盏。”
“没错……琉璃盏,你知道天庭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吗?”
“有多少?”
“数不胜数!这就是天庭的一个酒杯,虽然是比一般酒杯珍贵一点,但能抵得过我立下的功劳?抵得过我十年如一日地服侍他?”
沙悟净恨得牙痒痒,一拳锤在了自己的长椅上。
长椅瞬间陷下去一块,沙子流淌一地,很快重新聚集起来恢复成了原样。
祖不惑说道:“用你的时候,恨不得叫你爹,可没有战争了,天庭各个职位都满了,你的功劳又不能不封,只能把你安排在身边,当成赏赐,毕竟谁都想成为玉帝的身边人,可你本是一个武官,粗手粗脚,很多事情不能细致处理,尤其是伺候人的活……于是越看越气,心中还有对你没有封赏的愧疚,不得不忍着;久而久之,愧疚变成了烦躁,你越来越碍眼,只想让你滚出他的视线。”
这段话让沙悟净沉默了许久。
祖不惑继续道:“而你又太过忠心,受了这样的委屈还不喊不闹,正好西天要将金蝉子召回,划了一条西天路,于是顺理成章地将你安排进取经队伍,来打探西天到底要做什么……可玉帝忘了,兔子也有咬人的一天,一个再忠心的手下,不停地被虐待,早晚会心灰意冷,天庭成了你的仇恨的对象,玉帝的安排也成了一场空,你最终成为了灵山的菩萨。”
沙悟净长舒一口气道:“呼……短短几句话,把我一生说透了,你比我以为的聪明多了。”
祖不惑回道:“过奖,不过你为什么还要把大门设置成帘子的样子?你不应该最恨这个东西吗?”
沙悟净看向门帘,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是啊,我恨它,可我的大半生都在卷帘子,没有它我该做什么呢?”
“你都成菩萨了,灵山之上没有给你做的事情?”
“灵山那里全是石头……我这个从天庭过来成为菩萨的,不被他们信任,因此不会让我接触任何事情,我在灵山那里也无事可做……难道真让我去普度众生?”
祖不惑了然道:“怪不得你来到了这里……继续卷着自己的帘子。”
沙悟净点了点头,眼中全是无奈。
“那可真是悲哀,是可悲。”
祖不惑起身,一只手按在了沙悟净的肩膀上。
“是太过可悲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