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舟生日那天，没有准备礼物，小曦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抱了他好久，久违的露出了点笑容。
这份笑，在他眼里，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哥哥，对不起呀，这个生日不能像以前一样给你庆祝了。”
他笑着轻抚她的小脑袋，眼睛里满是宠溺，享受久违的青梅竹马贴贴时间。
“以后还有好多好多个，小曦你可不能嫌我烦哦。”
他怎么会怪小曦呢，一个生日而已，以后还有好几十个，他们都要一起过。
季浅曦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这种感觉让她无比安心，能短暂的忘了这些悲伤的事。
那些庆祝生日的仪式感，最后只化作一句简单的：
生日快乐！
体内一个多月的放射治疗，癌细胞转移的速度是有减缓一些，但是没有完全控制住。
副作用也很明显，随之而来的就是婆婆的身体急转直下，间接性的呕吐、食欲下降已经是算很轻的副作用，严重的头痛，发烧不断，这些才是脑癌最折磨人的地方。
小曦请假在医院照顾婆婆也是常有的事，每次看到婆婆经历这些痛苦，她都能体会到一股钻心的疼。
止疼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吃的越多越没有用，小曦真的好想，好想替婆婆一起承担这些痛苦。
自从她倒下后，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人在晚期脑癌面前，终究是很脆弱的，婆婆现在大部分时间都需要躺在床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但她还是要坚持给自己孙女过生日，这大概率也是最后一个。
她那么爱自己的孙女，却没机会陪着她一直走下去。
季浅曦都没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生日，一放学就和苏逸舟赶紧回病房照顾婆婆。
一如她第一次过生日的那样，所有人都瞒着她，只是这次，婆婆不能像以前那样，能笑着站在一旁给她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没哭，因为过生日就是要开开心心的呀！
蜡烛的火光照在小曦的脸上，好在她此刻正闭着眼，准备许愿，不然婆婆又要把最近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
“幺儿，莫哭。”
讲给她听。
“蛋糕神，如果您能听见的话，能不能让婆婆，少一点痛苦，也能开开心心的啊！”
许久，烛灭。
……
窗外的日光艰难地挤过窗帘缝隙，洒在婆婆的病床上。
小曦紧紧握着她经过两个月治疗后枯瘦如柴的手，那手像秋天的落叶，干燥又无力。
婆婆今天和以往都不一样，面色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好，甚至，还能下床走路活动。
阅历丰富一点的刘诗冉和苏进，知道这不是什么疾病好转的信号，可能是，
回光返照。
小曦也不明白，为什么姨姨她们脸色这么难看，明明婆婆今天看起来比以前好了很多，不是吗？
小曦也不明白，为什么婆婆要让她们在门外等着，轮流叫她们进去。
现在病房内，只剩下苏逸舟。
他自然也知道，婆婆这突然“好转”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嘴唇有些泛白，眼眶有些酸酸的。
举着手机，给婆婆拍着视频。
“幺儿，恭喜你哈，当妈咯。婆婆心头好遗憾哦，没帮得到你一起带娃娃。我嘞曾孙儿肯定跟你小时候一样，乖伤咯嘛！婆婆在天上头看到你过得幸福，也会欢喜得很噻。”
“这么大的人，就莫再哭咯…”
不能陪着孙女结婚生子，是婆婆如今最大的遗憾，所以她找来了苏逸舟，她想通过视频的方式，告诉小曦自己一直都会陪在她身边。
人生的各个阶段，她都想参与。
从成人礼，到大学，再到工作，最后结婚生子。
很早之前她就有这个想法，这系列视频也断断续续的拍了很久，每次只要她身体情况允许，就会叫来苏逸舟帮她拍摄。
今天算是最后一次，刚刚好拍完。
“娃儿，曦曦她，就要拜托你们照顾咯，老婆子活不到那个时候。”
婆婆呼出的气都是冰冷的，苏逸舟攥着她发凉的双手，很认真的回应这句话，
“婆婆，我会的。”
……
“妹子，治我的病，花了不少钱吧，是老婆子我欠你勒，这辈子是还不…”
“婆婆，你晓得，我不喜欢你楞个说话，我们早就都是一家人咯，是不是？”
刘诗冉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打断了婆婆正要说的话。
“好嘛，妹子不想听，老婆子就不说咯，勒是这几年我存的钱，现在交给你咯，我想求你最后一件事，帮老婆子照顾好曦曦，她已经要没得亲人咯！”
说罢，把在手里攥的紧紧的存折递给刘诗冉，原本这应该算是她给小曦存的“彩礼”，现在也算是提前给了。
婆婆今天的胃口出奇的好，吃了一整碗粥，把季浅曦拉到身边，
“曦曦，带婆婆回家，好不好？”
她不理解，今天婆婆状态看起来这么好，怎么就突然想回家了呢？
想到早上姨姨她们难看的脸色，她明白了。
既然婆婆想回家，那就带她回家。
小曦哭着说道，
“婆，回家，我们回家。”
张叔的车停在门口等了许久，载着一行人回到婆婆生活了几十年的小院。
小院很久没人打扫，屋门都积了一层灰，门前的绿植没人照看，看起来“萎靡不振”。
躺到了熟悉的床铺上，婆婆好似用光了所有力气，和早上的状态截然不同，脸色像一张陈旧的宣纸，毫无血色，透着一种近乎死寂的苍白。
生命的活力一点点在流逝，呼吸愈发孱弱。
围着她的人里，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就是小曦，吃力的抬手示意她凑到自己身边，
“幺儿，小时候跟你说过，长大之后，要记得她们的好，现在晓得了嘛？
她跪在床边连连点头，
“婆，我晓得，一直都晓得。”
听完她的话，婆婆因为身体不适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下一秒就没了呼吸。
残烛垂泪时，她的心都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