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先有张钝初的密报,所以,郭绍在沈府见到薛仪并不惊讶,反而兴高采烈地跟他们打招呼。
“昆山公最近可好?晚辈把小山子给你送过来了!薛先生,一会儿咱们好好喝一杯如何?哈哈……”
虽然郭绍已经吃过晚饭,但见到他们二人,依然做出一副来沈府讨饭吃的模样,惹得大伙儿开怀大笑。
小山子被郭绍抱下马,却怎么哄也不肯走,也不说话,只眼巴巴看着身前的战马。
郭绍心领神会,想必这孩子以前虽然坐过马车,但却没骑过这么高大雄壮的战马。
今日自己带他乘马而回,小孩子心中正兴奋,自然不肯老老实实回去休息了!
“朱庆,你带着小山子在院里骑会儿马,别让他摔了,我跟昆山公和薛先生讨杯酒喝!”
郭绍叫过身边一个大胡子,命他教一教小山子骑马。
虽然小山子年纪不大,独自骑不得大马,但有大胡子朱庆在身边,郭绍却很放心。
整个亲兵营里,除了统领张钝初,骑术最好的人就数他了。
而他也是郭绍最信任的人之一,黑瘦青年不在的时候,时常由他统领亲兵营,是亲兵营副统领。
沈嵩手捋胡须,面带笑容,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子和朱庆一同骑马离去。
“走,走,走!好久没跟薛先生一同饮酒了,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郭绍肚子里有货,自然豪气干云,连连招呼二人一同进院,仿佛沈府就是自己家一样。
薛仪无奈,只得扶着沈嵩一起跟着郭绍来到客厅。
待菜肴齐备,酒过三巡后,郭绍向二人详细解说了许州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却暗中瞒下了易平波的那份方略。
“潘通这是要干嘛?平白无故得罪岳海,对朝廷有何好处?”薛仪听完郭绍的讲述,匪夷所思道。
沈嵩刚才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年纪也不小了,这时已经达到微醺的情境,闻言不屑道:“还能干嘛,当然是为朝廷多多积蓄实力了!”
“这话怎么说?”薛仪疑惑道。
沈嵩放下酒杯,醉意朦胧道:“秉正,你仔细想一想,许州乃何等地域?
那里人口稠密,一片沃野,孔栾之乱也没波及此处,正是钱粮充足,兵源丰富之所在。
以后战乱不止,有粮食就是有实力,朝廷也不傻,怎么会不做些准备呢!”
郭绍坐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光在沈嵩此老身上不断扫过,分不清他究竟是真醉还是在装模作样。
薛仪惊讶道:“做什么准备?洛城周边都属京畿府管辖,荥州、汝州、孟州、渑州四州拱卫,又有八万羽林驻守,这难道还不够吗?”
“呵呵,应对一般的战乱当然是够了,但如果幽州兵马南下,凭朝廷这点实力,还差得远呢!”
“幽州?王怀章敢南下?”薛仪猛然一惊,身体瞬间挺直,神色紧张道。
沈嵩醉眼迷离,看起来已经不胜酒力,半倚在软椅上,面红耳赤道:
“怎么不敢?当年先帝刚刚登基时,他就纵马南下,还差点攻破了荥州。
若不是最后被杨相亲提羽林逼退,大罗岂会坚持到现在这个时候!
可惜呀,朝廷实力有限,即便是有杨相这等声望素着,才智非凡的忠良秉政,也无法击溃其军,只能迫不得已接受他的请罪文书,放他退回老巢!”
“那这次他真的会南下吗?”薛仪又问。
“必然南下!”沈嵩抬起双手,揉了揉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语气坚定的说。
郭绍这时也被王怀章有可能南下的消息惊住。
他深知此人的厉害,幽州兵更是天下劲旅。
而且从幽州向南,几乎一马平川,正适合骑兵冲杀。
若王怀章果真如沈嵩所说,很快就要聚兵南下的话,那不论是大罗朝廷,还是处于中原的各路豪雄,都将沦为幽州军铁蹄下的亡魂!
什么孔栾、赵穗、岳海,哪怕是潘通,如果没有后援的话,他们终将归为尘土。
而如同自己这样的匪寇乱民,无论是陈大全,还是丁奎,此时还未放在王怀章眼里。
怪不得朝廷会谋划许州,想来应该是为了抵御王怀章做准备!
如此说来,大罗朝廷可能已经得到幽州那里的确切情报。
至少,也说明王怀章确有南下的迹象,要不然,潘通还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岳海。
他这是瞅准了机会,认定岳海会忌惮他手中那三万羽林卫,所以才不顾中原再次陷入混战的危险,强行为朝廷收取许州。
想必一旦许州到手,朝廷定然会大肆摊派,趁机搜刮粮草,逼迫壮丁入伍。
至于许州百姓如何,他们已经顾不得了,先保住命再说吧!
郭绍一直静静听着,眼见昆山公已然醉倒,薛仪也是一副失魂落魄之相,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觉无从说起。
大家都不是傻子,实力在那里摆着,谁都看得见。
幽州军兵精将广,实力雄厚,一旦南下,除了据城而守外,中原诸雄根本很难抵挡。
而自己之前还想着拿下腾州,真是有些过于贪心了。
好好的西迁计划,被自己搅乱不说,还拖延了进兵速度。
真是不应该!
“薛先生,朝廷已经开始准备了,咱们也拖延不得,你是内政司主官,你亲口告诉我,内政司到底有多少人愿意跟咱们走?”
郭绍语气略有急躁,他虽然知道北边有大罗朝廷、赵穗、岳海和孔栾顶着,但依然心中惊惧不已。
“将军别慌,王怀章此时仍未南下,大罗朝廷也在做着准备,咱们还有时间!”
薛仪这时脸色凝重,却继续沉稳向郭绍禀道:“西迁计划自咱们拿下樊州时,属下便通知了内政司各房从事,也让他们对手下人做了统计。
据这两天得到的消息,内政司只有四成人手愿意离开此地。
其中各房从事中,只有陆勉、周珏还有姚兴国三人愿意跟我们走。”
这跟郭绍心中的预计差不多,只是其中却略有出入。
他原以为深受刘家父子迫害的方家会跟自己走,而在此地生意颇为繁杂的姚兴国会选择留下。
没想到结果刚好相反。
“刑狱从事方翰文呢?他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