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渝话音刚落,书房的门缓缓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青罗微微欠身,向齐渝行了一礼,随后侧身站定。
一袭青色外袍的逸王君,李尔容,悄然出现在门口。
齐渝的目光平静的打量着缓缓踏近书房的李尔容。
对方似乎比以往清瘦了些许,原本就尖削的下颚,此刻愈发显得凌厉,仿若尖锐的钉锥。
往昔在自己面前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已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脆弱而破碎的气质。
李尔容行至齐渝面前,他才缓缓抬起头,正对上齐渝那平静无波的面容。
刹那间,心中猛地一紧。
曾几何时,若是他主动寻来,对方定然欢喜的出门迎他。
若是他提出的要求,齐渝亦会毫不犹豫,满心欢喜地应允。
可如今,一切都已改变。
齐渝的性情犹如脱胎换骨,两人几次碰面,皆是不欢而散。
更甚的是,一年多的时光里,齐渝竟再未踏入他的院落一步,仿佛往昔的情谊已如烟云消散,当真对他再无眷恋。
而这一次,自己怀着所求而来,心中不禁忐忑,不知此番请求,是否会遭到刁难。
齐渝看着李尔容走进书房后,便陷入了沉默,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有些呆滞,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咚咚”
齐渝伸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出声提醒道:“找本王,何事?”
李尔容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刚要开口,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向一旁静静站立的玄英。
齐渝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双手抱在胸前,声音低沉而沉稳:“玄英是本王的心腹,无需回避。你若有话,直说无妨。”
李尔容深知此刻自己有所求,不敢轻易惹怒齐渝。
暗自权衡一番后,他轻声说道:“这些日子,我的身体好了许多。听闻你明日要参加春猎,我与你一同前往。”
许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即便此刻是在请求,语气中仍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
齐渝听后,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了出来。
她松开环抱的双臂,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拨弄着佛珠,眼神始终落在李尔容身上。
李尔容被她这样看着,心中有些发慌,却又摸不准齐渝的意思。
片刻后,他微微仰起头,梗着脖子问道:“我刚刚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李尔容话音刚落,齐渝再度轻笑出声,只是这笑声里,嘲讽意味浓厚,几乎要溢出来。
“李大人难道从未教导过你,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
“你……”
李尔容瞬间被激起满腔怒火,可在触及齐渝那冷漠如霜的目光时,到了嘴边的狠话又被他强咽回去,硬生生将心中的怒意给压了下去。
他紧咬后槽牙,沉默片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听闻王爷明日要去参加狩猎,不知能否有幸,让我一同随行?”
齐渝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微微挑起眉梢,眼中满是探究。
“往年的春猎,你可一次都没参加过,怎么这次突然想去了?本王记得,你似乎并不擅长骑射。”
李尔容恨得牙齿咯咯作响,他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般,在齐渝面前低头示弱过。
可一想到那个一直推脱不见的靖王,他只能强压下满心的屈辱,脸上挤出一抹极为僵硬的笑容。
“往年都是因为身体欠佳,才无缘春猎。如今身体好了,便想去开开眼界。再者……听闻去年春猎,王爷大展身手,风采卓绝,我……也想亲眼见识一下王爷的飒爽英姿。”
齐渝听着这些违心的夸赞,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起来。
而后,她一边慢悠悠地卷起桌上的车舆图,一边不紧不慢地开口:“本王骑射之术,确实出众,常人难以企及。不过,参与春猎的名单可是早就上报了,临时加人,恐怕……”
李尔容原本还强装镇定的表情,在听到齐渝这番话的瞬间,瞬间被怒火取代,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愤懑。
齐渝瞧在眼里,话锋陡然一转:“换做旁人肯定不行。但本王身兼凤羽卫统御之职,倒也不算难事。”
说着,齐渝缓缓起身,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踱步至李尔容身前。
她面上挂着戏谑的笑意,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两人之间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只是……逸王君就这么张张嘴,便想让本王徇私,是不是给出的筹码,不太够啊……”
李尔容被齐渝步步紧逼,下意识地节节后退,直到后背抵住房门,退无可退。
他慌了神,忙不迭地说道:“今日小厨房新做了烧鹅,王爷……王爷若是不嫌弃,可移步清幽院,一同用膳。”
齐渝脸上依旧带着笑,可那笑意冰冷,丝毫未达眼底。
李尔容一心想着要见靖王一面,只能强撑着镇定,硬着头皮与她对视。
片刻后,齐渝勾了勾唇角,转身重新回到书案前。
语气平淡得说道:“明日辰时一刻出发。”
说完便自顾自地整理起书案,期间再未看李尔容一眼。
李尔容从书房离开后,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一片冰凉。
刚才那短短片刻的交锋,竟让他紧张到出了一层薄汗。
他心中暗自思忖,齐渝当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表面上笑容可掬,语气平和,可那无形的气场,却压得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第二日,李尔容携小侍乘坐逸亲王府马车,而齐渝则与随行众人骑马匹一路随行。
小侍悄悄透过车窗缝隙,瞧了一眼骑在马上的齐渝,而后凑近自家主子,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耳语道:“郎君此番行事,会不会太过急切了些?万一惹得靖王不快,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尔容听闻,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甘与怨怼。
“惹她不悦?她如今整日沉醉在温柔乡中。我若不主动出击,怕是她到死都不会再想起我分毫……”
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激动,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小侍见此,赶忙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眼泪,同时小声叮嘱:“郎君可千万别再哭了。一会儿见到靖王,也千万不能把心思表露得太明显。此番家主也来参加春猎,咱们万万不能让旁人瞧出破绽。”
李尔容强忍着心中如钝刀割肉般的疼痛,他如此执着地想要见靖王,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彻底死心或重燃希望的答案。
当一行人终于抵达皇家围场时,围场之外早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
齐渝一眼便看到了靖王齐净和她那新婚燕尔的侧王君叶昭。
“主子,太傅府的马车也到了。”玄英在一旁,微微俯身,低声提醒道。
齐渝闻声转眸望去,恰好与掀开窗幔的萧慕宁,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