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来参加邓攸柠生辰宴的亲友,又多了一个人。
一位二十出头的玉面郎君。
那人长得像个读书人,但武功也并不低。
“柠柠,快来见过你韩表哥。”
见邓攸柠回来了,韩琼月急忙招呼她过来跟韩羡打声招呼。
邓攸柠越看这位韩表哥,越觉得眼熟。
厉天灼凑上前去,直接开口道:
“韩郎君,我们见过,今日下午在城门口,韩郎君扮做的妙龄女子被扒手抢了包袱,还是柠柠出手帮得忙。”
城门时,厉天灼便看出他们救的姑娘是个男子,但懒得揭穿他。
没想到,这人正是现在与邓攸柠有着名义上婚约的韩家大郎。
虽只是假意交换生辰贴,但厉天灼对他也不得不防。
毕竟君宸熠说过,这人执拗又不懂变通,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手。
厉天灼有些担心,他对柠柠假戏真做。
他的柠柠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娘!
听厉天灼说起,韩羡是一路扮作女装回来的,韩琼月对他更加心疼。
“羡儿,如今你回家了,我们定不会让你再受欺负。”
“不过这京城之内,你还是无法随意走动,或以真面目示人。”
“真是委屈你了!”
韩琼月拍着韩羡的手背,眼中满是对他的心疼。
这孩子从小就无父无母,又跟着大哥去青州受苦了那么多年,如今却还要被皇帝逼着献祭而躲躲藏藏过日子……
唉!
不过,她细想想,今日来参加柠柠生辰宴的这些人,除了韩家二房的那对母女外,身世和经历,哪一个不都是如韩羡这般惨?
比起自幼没在她身边长大的邓仁、邓彦桉和邓攸柠,韩羡好像已经不算惨了。
“唉,造孽啊!”
她实在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只希望他们以后能一生平安顺利地度过吧,希望国公府也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镇国公府一家子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给邓攸柠庆生时,凤仪宫那边,可也闹了好一阵。
自从皇后被斩首后,伺候君温淑的宫人们也不再像以前那边尽心尽力。
她无法动弹,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决。
以前,宫女们每天都会给她擦拭身体,梳好看的发型、换上公主衣裙。
现在,皇帝也不来看她,宫女们干起活来自然也就懈怠了。
偷她首饰、饭菜都是常有的事,反正她指望她们伺候,又没有地方可以告状,敢怒不能言。
好比今日,原本御膳房给君温淑送来的吃食,几个小宫女把饭菜里的鱼虾蟹肉自己偷吃了后,就给君温淑留下几根烂菜叶子。
“县主,吃饭了。”
她公主的身份还没有被恢复,小宫女都还称呼她县主,只有皇后在世的那几日,哄着皇后称呼了两三天公主。
君温淑扫了一眼饭菜,气得干瞪眼。
“你们就给我吃这些?”
“喂狗都不吃!”
她气得想要起身,恨不得去打这贱婢一巴掌。
然而,四肢全无的她根本没这能耐。
“哼,不吃连这都没有!”
“别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七公主,你母亲杀死了皇帝最爱的女人,还试图毁了他们的儿子九王爷,早已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代价,被斩首示众。”
“而你,这个本就罪大恶极的公主,自从你变成人彘回来后,皇帝、太后可有一人来看过你?”
“你现在不过是皇帝不得不养着的一个玩意,陛下没直接下令处死你,都已经是看在父女情面上来。”
“好自为之吧!”
那宫女把饭菜硬往君温淑嘴里塞了几口,看她当真不吃,干脆端着盘子又走了。
一个废公主而已,姐不伺候了!
君温淑气的腰腹一用力,竟然尿了出来。
还是一如既往地尿在了床上。
这床单被她拉尿几日了,宫女们一直没换过。
那弥天的恶臭和腥臊,让君温淑这位东极曾经最尊贵的公主再也忍受不了了。
“来人,给我梳洗打扮……”
她喊破喉咙,用自己能用的最大声,喊了三四遍。
直到再也没体力喊了,才不甘地缓缓闭上了眼,牙齿咬住舌尖,嘴角溢出鲜血。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看到了皇后和自己并肩离开这里的样子。
那个自己还是那么体面、最贵!
君温淑之死让整个凤仪宫躁动起来。
在密室里受尽折磨的邓雪怜听到动静,才知道原来皇后也早死了,怪不得这么多日她都没来折磨自己。
趁着密室里的婆子都出去看君温淑了,邓雪怜找准时机,偷偷溜了出去。
自皇后死后,婆子们对她的看守也松了不少,若不是等着太子回来再接着处置她,早就不用这样守着了。
所以,也没给她带手扣脚镣。
邓雪怜如今已经是孕晚期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能生了。
身子的不方便却也丝毫没有挡住她对自由的向往。
她如一只灵活的母山羊,不断躲着人群,在宫里走动着。
现在的她,即便能离开凤仪宫,也离不开整个皇宫。
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借助君温淑之死!
可以等君温淑的尸体被送出宫去时,偷偷混在送葬队伍里。
但,她这大肚子,太明显、太不便了。
按照东极的规矩,人死后要在家中停尸三天。
这三天里,邓雪怜一直在做打算。
这个孩子,到底要不要?
若太子得知自己间接害死了他外祖母,凭着她对君温辞那心狠手辣、无利不图的性格了解,他是断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更何况,她被囚禁折磨的这段日子,身子也早被禁军的那些男人看光了。
这时,所有的嬷嬷、宫女都能作证。
这么脏的她,太子以后也绝不会再碰。
甚至他会很嫌弃自己的长子,是从她这个贱蹄子肚子里爬出来的。
就算生完孩子,她的日子过得也不会太顺畅。
与其让孩子生下来跟着自己受尽白眼,倒还不如放手一搏,不要这个孩子,让她可以顺利出宫,去外面。
哪怕只做一个平民百姓,她也不想再受这些约束、折磨,不想再接近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后宅!
可她现在的月份大了,孩子应该如何流掉?
她用力捶打自己的肚子。
甚至不惜故意摔倒、从假山上滚落等等。
可惜,都没有任何效果。
也不知皇后之前给她吃的是什么保胎药,竟让这胎儿坐得如此稳!
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想到河边去洗一下脸,让自己保持最后的干净。
这是被折磨的一个半月来,她第一次洗脸。
寒冬腊月的池水虽然没有结冰,但却冰冷彻骨,很快便将她的手指冻到发红。
但她似乎干部不到痛苦一般,竟得意地笑了。
她想到流掉这个孩子的办法了!
只见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入池中,很快,以她为中心的池面上,便漂出一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