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当后,朱爷与媚儿吻别,杨露不忍看着吴铭离去,就悄悄背过脸去。
媚儿明白,如今她再不是那个躲在马家庄的小女人了,她身上的担子很沉很沉,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前有花木兰和穆桂英,更有女娲补天的传说,她生逢乱世,将被迫拿起刀枪平定天下。
媚儿记得,那次到桃花湖跟徐哥见面,那人在她心里映像深刻,那气质那风度,绝对的国之栋梁之才,他给媚儿和朱爷说过,要想推翻旧的王朝,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扩充自己的实力,把地盘慢慢做大做强,就像嬴政并吞六国一样,然后方可大一统天下。
媚儿要做的不仅仅是固守回龙卫,还要把难民组织起来,战时保护家园,闲时务农开垦荒地。
她在桃花湖见识过徐爷的垦荒规模,如今媚儿下决心做到:巾帼不让须眉。
据说马家庄早已沦陷,他们再不是元王朝的子民,媚儿派人在方圆百里的隘口查看了一番,基本没有人驻守,于是她培养了一群信得过的武官,让他们据守隘口,无论红巾军还是蒙古人的军队,都不许进入这片祥和领地。
占领金陵是朱爷的梦想。
金陵多好的地方啊,人称江南富庶地之首,也是历代帝王成就伟业之大本营。
自从夫君别后,媚儿感到寂寞空虚,她最想见到和最不想见到的人当属陶冶,这男人打小与她玩耍,他是她家长工的孩子,识字不多却处处护着她。
长大后他说话不多,总是默默地关心她,又悄悄地呵护着她。他方正的国字脸对谁都不曾有过笑容,唯有对她满是温情与关爱,眼睛里蕴藏着对她的各种顺从。
他个头高大如一棵久经风雨的青松,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他从小跟媚儿的两个哥哥习武,无论是大铁锤还是大板斧,在他手里玩得溜溜转。只是平时不显山露水,他鞍前马后伺候着小姐,叫他干嘛他干嘛,任劳任怨,有人撮合媚儿的两个丫鬟,金铃儿与银铃儿由他挑选一个做老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笑笑,然后摇摇头也不搭话。
曾经记得,十五岁那年,媚儿爬到柿子树上捉雀儿,陶冶在树下喝彩,金铃儿跟银铃儿吓得抹泪,他却在树桠上冲她们扮鬼脸。
不想乐极生悲,一脚踩滑,她身子如一只小鸟从树上飘落下来,好在陶冶早有准备,伸开他粗长的两条胳膊,把她稳稳接住,因为坠力太重,陶冶一个趔趄,双臂却脱臼了。
这让媚儿非常过意不去,但她不敢接近他,毕竟男女有别,作为大户人家的千金,她一再叮嘱两个丫鬟,不许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而陶冶的两条胳膊红肿了半个月才恢复正常,打那以后,每当她看他的眼神,他心里就莫名的惊慌。
媚儿进入新婚洞房那夜,陶冶眼睛里闪烁着一道不易被觉察的悲伤,但很快就恢复了此前的神态。
夫君让媚儿据守回龙卫,应该有他的策略,他知道夫人有勇有谋,可担当大认的。
朱爷一路上收伏的溃兵进行清点后,足有三千多人马,朱爷让他的亲信带两千兵丁留守锣鼓冲,在这里与回龙卫形犄角之势,向西可增援媚儿,向东可与桃花湖连接成一体。
夫君带着家眷离开后,媚儿一刻也没有闲着,她让陶冶带着五百人马据守鬼门关。
为什么叫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媚儿带人到现场查看后,发觉这里太险要了。百里陡峭的山脉围着回龙卫大平原,而鬼门关只有一条独路通往山那边的长江支流,要想大军通过必经此处。
两边如刀砍斧劈的巨石有十丈余高,隘口却不到十丈宽,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许自从有了人类和战争,人们就在鬼门关修建了寨子,因为面积不大,只能容下一百兵丁。破旧的寨墙上,堆积如山的滚石已经被风雨侵蚀成褐色。
平时这里是交通要道,战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
小姐给了陶冶五百人马,但上面只可容纳一百兵丁,其余四百人驻扎在山下,不是在修复的营房里,而是在另一个山湾里垒墙盖房。陶冶不让媚儿白养着他们,而是自己带队垦荒种粮食和各种蔬菜,也让这些大兵们养猪牧羊,用于改善他们的伙食。
他将这五百人分作五个小组,寨子上每天一组轮流着守卫,一旦发现有情况,只需吼一嗓子,山下的人就会去增援。
因为战火连天,每天逃难的乡民络绎不绝,陶冶做了个大胆决定,只要愿意当兵者,他都收在自己帐下,愿意种地的人,也留下来垦荒,保障他们的吃喝。
耕地一旦被抛荒了十年八年后,几乎生满了杂草和灌木,陶冶让人割开三丈宽的隔离带,然后纵火焚烧,大火轰轰烈烈燃烧后,黄土地又重见了天日。春雨后,开垦起来特别酥软,庄稼长势良好。
人们在这里休养生息,很快就见炊烟四起,绿油油的稼禾一眼望不到头。
有时候,媚儿会带着女将前来视察,每看到小姐,陶冶就心里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
要不是大天白日里,他真想一把抱住她,给她一个狠狠的长吻。
当然,媚儿的丫鬟金铃儿更大胆,她有事没事总会站在陶冶高大的身子侧面,静静地看他跟媚儿说话。
媚儿不躲不避他的眼神,世上最好的感情交流,莫过于眸子与眸子碰撞,他俩读懂彼此的眼睛,也是一种最美的享受。
他知道夫人不会让他暧昧,但他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会冲她暧昧一笑。
作为对他的回报,她也会向他抛媚眼,调皮的红唇嘟嘟,上嘴唇皮儿翘得老高。
这个动作只给他一人看。
当媚儿带着人欲去时,陶冶终于鼓起勇气对小姐说:“媚儿,我想让金铃儿留下来,不知你肯赏赐否?”
媚儿的眼睛闪过一丝鄙夷,很快就矜持一笑:“准许金铃儿留下,其他人随我回去。”
金铃儿求之不得,就跟陶冶站在一块儿给小姐谢恩。
媚儿轻盈盈跨上大白马,突然向陶冶回眸一笑,然后扬鞭催马,好像她抛出一个东西落在庄稼地里,然后马蹄扬起尘土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待媚儿走了很久很久,陶冶走到小姐抛东西的地方,果见一个草纸捏成团,他拆开一看,只有“今夜戌时,毛孩子店见”九个小楷字体。
毛孩子店就在回龙卫城外十里地的驿站,因为乱世而破败不堪,平时很少有人来过,作为媚儿的助手,陶冶让人修缮一新,白天用作农人乘凉休息,晚上却空空如也。
看罢字条,陶冶放入水渠里撕烂成纸浆,然后回到营房,他让金铃儿负责他饮食起居,其它什么话都不说。
作为镇守鬼门关的主将,陶冶独自享用一栋小茅屋,两间卧室并列,他住东边,金铃儿住西边。
金铃儿笑眯眯的,自带几分羞涩,跟他说话就红晕漫过脸颊。
陶冶说今夜狂饮,金铃儿下厨做了几个可口的下酒菜。
石板做的桌子上,香喷喷的几盘菜肴冒着热气,金铃儿撸起袖子为他斟酒。
陶冶看她站在一旁,就笑笑说:“铃儿,来陪我吃酒。”
面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金铃儿举起杯子,开口说话了:“来,陶子哥,我敬你一杯。”
陶冶跟她碰杯后,仰头喝干杯中酒,也不看她一眼,然后狼吞虎咽,再不言饮酒。
直到盘子见底,他才打着饱嗝,边摘取挂在墙上的宝剑边说:“你吃饱了收拾收拾睡觉,我得去寨子上巡查。”
月光如水,他看看灯火璀璨的寨子,又看看远处的回龙卫在朦胧里沉睡。
陶冶跨上一匹大黑马,没有扬鞭,而是让它悠然自得漫步在月色里。
约莫走了一里地,他突然狠抽马屁股,那大黑马奋蹄驰骋,他像乘风驾云一般,很快来到毛孩子店。
夜静悄悄,陶冶拴好马,借着月光看了看地上铺开的稻草。
感觉无聊亦无趣,就跨出门槛,往一个石凳子上一坐,扪心自问:“她真会来吗?”
他只记住了戌时,也就是说在一个时辰之内,她应该会来的。
恍兮惚兮中,他看到一个黑影闪过。
于是他睁开眼睛,傻傻地看着黑影飘然而至。黑影麻利的解开头巾,露出一张娇媚如花的脸蛋,月光下美极了,他想好了的千言万语,却在此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用灿烂的笑靥化解尴尬。
他搓着一双大手,不知是拥抱还是给她让座。她大胆而又不失矜持,轻言道:“陶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突然有了男人的勇气,冲她暧昧一笑:“我等你啊。”
他们之间也许不需要客套,甚至没有谦让,不知不觉中就揽她入怀。
陶冶把她抱得紧紧的,吻了吻她多情的红唇,嘴里调侃道:“其实,你这初吻是给了我的,至今还记得,滚烫而灼热。”
她把他轻轻放在稻草上,身上的衣裙被他一件件剥去,她如同一条陶醉的鱼,与他互动着。
黑暗里,她感觉一座大山轰然倒塌,把她压得粉身碎骨。
他说你这美丽的大脚让人着迷,就用一双大手抚摸着,有泪水滴落,她感觉他的泪水滚烫。
媚儿嘴里哼哼唧唧着:“陶子,陶子,你拿走了我的初吻,我拿走你的初夜,我们扯平了。”
他说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爱而不得。
她说爱而又得到,你将如何处置?
“我爱你一生一世,但你的身子骨,只有今夜属于我,今后我将一如既往,誓死护卫小姐,我们做灵魂夫妻吧,直到我终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