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文燮现在有四个孩子,其中有两名就是吴子涵所生——冷家的官邸是她做“女仆”的第一站。
“百子福”既是J市最大的代孕中介机构,同时也秘密承担着为各个高官宅邸输送“女仆”的任务。
年轻漂亮并且“业绩颇丰”的女性,就成了金字塔尖那些人的首选。
为冷家产下两名孩子之后,吴子涵算是完成了“任务”,被冷文燮转手送给与他关系密切的医疗长官,也就是现在的金家。
吴子涵用平静的语气叙述着这些可怕的往事,还有正在发生的现实,令苏熙感到既震惊、又痛心。
她想到一个问题:
“难道他们要一直压榨你们吗?这种事就没有尽头吗?”
淳子和吴子涵同时摇头:
“有尽头,但是没法指望。”
原来,这些“女仆”的待遇也跟生化人别无二致。
合同规定:
只要“女仆”能够在服务期间生育满10个健康婴儿,并且这些婴儿都活过三岁,就算她们任务完成。
在完成10个“生育指标”之后,她们会荣誉地“退休”,享受J市的高级补贴,住在山清水秀的度假村,有专人照料生活,也可以选择跟心仪的异性结婚,组建家庭,从事其他的工作。
总之,只要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安详而富足地度过余生。
嗯,美好的生活通常都是幻想。
现实则是:
由于核冬天的环境太差,人类的平均寿命大大缩短,医疗水平也已经退步了至少五十年,生一个孩子,尚且都是鬼门关走一趟,更不要说生十个孩子!
许多“女仆”“女仆”因为反复生育,而且在分娩后得不到有质量的照顾,而患上了各种各样的产后后遗症。
在核冬天之前,世界的医学水平空前绝后的繁荣,只要有足够的物质条件,孕妇都能够得到最好的医学支持,可以安全无忧的生产分娩。
但在这个核冬天的时代,这些专事生育的“女仆”,并不被视为一个真正的“人”,而仅仅是孕育机器而已。
那些身处高位的人,要的是只是结果,谁会去关心机器的状态和心情?
淳子补充道:
“我们女仆群体里曾经有过一个幸运的女人。她长得非常漂亮,在某个高官家里做“女仆”的期间,跟他们家的男主人相爱了。
男主人不希望她从他们家出去之后继续从事这个职业,于是,就给她伪造了一份已经生育过十个小孩,完成了合同约定任务的证明。
后来,虽然经过层层检查,这份证明没有出什么纰漏,那女人终于自由了。
但是你猜后来发生什么事?”
听到这,吴子涵冷笑了一声,苏熙摇摇头。
“那女人,刚从那高官家里一出来,就被带上一辆通体黑色的商务车。里面有个中年女人告诉她,她的合同到期了,她自由了,现在就带她去一个自由的地方。
然后那女孩就有点奇怪啊,因为车里还有两名人员,他们都穿着全套的防护服,包括司机也一身白色,那个跟她讲话的中年女人没有穿,但是车座下面备着一套。
获得自由的女孩就问了,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那中年女人只说:
一个自由的地方。”
冷笑连连的吴子涵接过话茬:
“是啊,那个地方啊,可真是自由。全是核辐射的垃圾!”
淳子低下头,黯然道:
“他们带她去的,是J市最大的垃圾回收站。里面要么是沾染了高度辐射的垃圾,要么是沾染了不知名病毒的医疗废弃物。不然你以为我们J市现在还能够运转,前面那么多年的仗都是白打的么?战争遗留下来的脏东西,全都在那里,预计需要八十年,才能完全清理干净。”
吴子涵叹了一口气道:
“本来处理核辐射垃圾的工作,都是生化人在做。但生化人并不免疫病毒和细菌,所以一般的生化人去处理那些非核辐射的垃圾,也会感染病毒死亡。
我在金家,有一次偷听到金庭跟几个部下开会,他们决定让罪犯还有‘流放者’到那个地方,去处理那些医疗废弃物。
你知道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吗?”
苏熙摇头。
吴子涵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金庭说,财政部的高官跟他抱怨,说在垃圾站,因为沾染了病毒细菌,消耗了太多的生化人,生化人的造价也不便宜,哪有这样浪费的?
于是他们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生化人‘太贵’不舍得‘浪费’,那就让不值钱的人类顶上呗!”
所以,垃圾站成了J市边缘人群的最终归宿。
所有的罪犯、不听话的“女仆”、完成任务的“女仆”、还有一些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边缘化被排斥的人,都在垃圾站度过了自己人生最后的时光。
他们中,有的人,不小心沾染了核辐射,皮肤和牙齿都会尽数脱落,死状凄惨。
有的人,感染了未知病毒和病菌,可能只需要数天就会死亡,还会连带感染他的密切接触者。
事情闹大了,垃圾站的管理人员就会把他们隔离开;
如果只是死几十人几百人,管理人员就当司空见惯,不做任何处理,更不可能为他们治疗——反正后续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或者生化人送进来。
所以,那辆接走女孩的商务车里,负责把她押运到垃圾站内部的人,都穿着防护服。
那个中年女人不穿,是因为她不用进去。
淳子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他们那些人,把生化人当做器官容器,把普通女人当做生育工具,普通男人则被拉去战场当炮灰,要么就成为他们的爪牙……
这个社会,除了那十二元老,以及他们下属的既得利益者之外,都是可悲的牺牲品。
为什么现在不杀冷文燮?这就是我的理由:
杀了他一个,他死了,但社会还是会维持现状。
还是会有更多女人沦为机器,更多的男人被充当战争的炮灰,更多的生化人被制造,然后被摘走器官后痛苦死去。
我们要做的,是彻底的改变。”
淳子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
“苏老师,请你一定要帮助我们。这不是我个人的请求,而是五月花,还有更多遭受不平等压迫的群体对您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