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成明沉吟片刻:“昨天有抽过血吗?或者超声报告?”
“有有。”
“把报告拍个照片发我手机。”
检查报告的照片瞬间发了过来,艾成明没有挂断电话,一边检查着各项指标,一边对电话那头的学生指示道:
“超声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验血的这一块,怎么没有电解质?你现在去给她开一个测电解质的急诊,重点要看看她体内钾的水平,我推测她可能是因为妊娠糖尿病的某些用药,导致了体内钾低,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知道要怎么做吧?”
学生对答如流:“通过口服或者注射的方式纠正钾偏低的情况。”
“好了,知道了那就去办吧。”
“谢谢老师。”
艾成明刚要挂断电话,只听电话里又是一声喊“老师!”,他又把听筒伸回耳朵:
“怎么了?”
“老师……没什么,我就是,就是觉得为您感到不值。原本你在妇产科做得好好的,而且那么有前途,如果没有那件事——再说那件事如果仔细追究,也不是您的错吧……”
“好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赶紧干活去,还是你想把低钾血症的症状和表现在电话里给我背一遍?”
“我知道了,老师,我这就去了。老师您保重,注意身体。”
电话里传来了忙音。
艾成明放下电话,学生那不甘心的语气还缭绕在脑海中。
几年前,他还是医院妇产科的明星医生,光环加身,前途无量。
然而一件不大不小的祸事从天而降,他原本可以妥善解决,但由于一连串的偶然,让那件事最终发酵得难以收场。
于是他黯然离开了医院,从此告别了他熟悉的诊室。
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了几年,在他所经历的那件事的基础上,还有一桩隐藏得更深的往事。
那件更深的往事,发生在十几年前。
而现在的他,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为自己,以及十几年前的事情讨回一个真相。
他的眼神开始变幻莫测,凝视着电脑上那个进展缓慢的进度条。
“叮”、
悦耳的提示音从音响里流出。
从苏熙的手机中爬取到的备忘录文件已经打包完毕。
App自动弹出了提示:“是否解压缩文件?”
男人将鼠标指针挪到【确认】键,食指轻轻落下。
*
苏熙回复了艾成明最后一条信息,看他半天也没动静了,又想起自己还没看备忘录呢,于是关掉了聊天窗口,回到桌面,找到了“备忘录”App。
“我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梦中的我大约二十岁出头,我有好几个角色,我去过很多地方,很多世界,我活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全新的生命和际遇。
然后我来到这里,遇到了一位老人,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空格][空格],我追问他那什么才是[空格],老人笑了笑,不说话,转身离开。
他离开的路上,掉下一个[空格],我追上去,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非常深奥,像文字,又像[空格],我想问个清楚,可是老人已经不见了。
我打车离开那个地方,告诉司机我的目的地,十几分钟过去,司机说到了,把我放下车,可是却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我看见了[空格],也看见了[空格],我感到特别害怕,于是吓醒了。”
苏熙: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这写的啥啊?是人话不?
而且怎么关键部位都是[空格],还不如不记录呢,现在这样留下像解谜一样的文字,除了把自己的好奇心勾得痒痒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啊。
看来,在混沌状态下,就连语言组织能力也跟着混沌了。
自己是个扑街写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苏熙决定放弃解谜,刚刚锁上屏幕,屏幕就又亮了起来。
这次是宋冰然的电话:
“梦熙,你能不能借我五万块?”
听筒里传来宋冰然颤抖的声音:“我只要五万块,五万块就好,他们说今天只要给五万块,他们就放过我……”
苏熙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宋冰然不是缺钱的主啊,她在W酒店做了好几年,别说区区五万块,就是拿十万二十万眼睛也不用眨一下的吧。
再说她一直在说的什么“他们”是谁?难道是债主?
于是问道:
“冰然,‘他们’是谁啊,你现在跟谁在一起呢?”
“你先别问那么多了,借我,借我五……啊!”
宋冰然突然大声尖叫,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啪嗒”声,像是手机重重地被砸在地上。
苏熙吓到了,连忙“喂”了几声,没人应。
过了几秒,男人的怒斥传来:
“大哥!别跟这女表子废话了!老板又不是真的就差那点钱,最主要的不是吩咐我们那个吗!”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哎哟,你看这小子,明明是他自己急得不行了,现在倒还把老板的指令搬出来说事,虎子,你就是说实话,兄弟们也不会笑话你的,谁都知道这五万块只是个由头,最重要的还是你说的那事儿!”
“哈哈哈哈哈!”
“虎子,白装仗义了吧?你心里想的啥哥几个能不知道吗?你不就是馋她……”
宋冰然隐约在尖叫着:“我给你们钱!求你们了!”
苏熙也意识到事态非同小可,也大声呼唤着:
“冰然!”
一阵粗重的脚步声传来。
苏熙只听得听筒里,脚步声越走越近,然后在最近处停了下来。
三秒后,随着一声大力的踩踏声,电话中断了。
苏熙愣愣地看着中断的通话界面,一时间没了主意……
该救她吗?
苏熙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如果就这样坐视不管,是否说明,威胁自己生存的一个隐患就会被去除呢?
*
另一边。
一栋废弃的烂尾楼。
顶楼的某个房间。
四敞八开的环境,光天化日之下,宋冰然恐惧地缩到了墙角。
她的面前有七八名男子。
有的高大健硕,仿佛一拳就能把她打死;
也有的猥琐矮小,一脸油腻,凶狠的目光不住地在她身上逡巡。
为首的男子身着黑衣黑裤,胳膊鼓胀的要把袖子撑破,皮鞋头异常尖锐,还闪闪发亮。
“虎子,是不是你说的啊,你说你在W酒店见过她。”
被叫做虎子的人走上前一步:
“是啊老大,她,可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