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烟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那里有管家刚送上来的车厘子。她现在是孕妇，补充维生素还是很有必要的。
“轻烟——”
“打住。”楚轻烟打起手，没打算听她说话，她转头看向容靳南，笑得颇有些无辜：“如果有我不喜欢的客人，我可以把他们赶出去么？”
“当然。”容靳南笑了，转身看向虞文栋二人：“轻烟既然不想见你们，那你们还是请吧。不然真让我找人动手赶你们出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靳南，你能不能先别插手？”虞文栋此时终于开口了。目光转向楚轻烟：“轻烟，可以给我点时间吗？我们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说什么？”楚轻烟把嘴里的车厘子咽下去，神情很是轻松随意：“说你们当年是怎么不小心弄错了？说你们当时也没想过要去确定一下，自己抱走的孩子是不是你们的？还是说你们这么多年，也算是尽了心，照顾你们认为的亲生女儿？甚至为了她，连底线和原则都没有了？”
她抽出张纸巾，极为缓慢的擦着自己的手：“如果你们是想说这些，就不必说了。我没兴趣听。”
虞文栋和周婉完全没想到，楚轻烟会是这样的态度，周婉脚下一软，差点就站不住了。
她转而看向虞文栋，虞文栋有些头痛。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计，而且越发的不受控制了。
“轻烟，抛开中间的种种，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前情也好，缘由也罢，你都清楚。你一定要这样绝情吗？”
楚轻烟突然就觉得刚才吃的的车厘子不甜了，她放下了那个车厘子，刚想开口，想了想，站了起来，拍了拍容靳南的肩膀，越过她走到了虞文栋两个人面前站定。
“是，我很绝情。非常的绝情。而且我的绝情只对你们两个。为什么呢？我想想——”
她蹙眉，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有一丝纠结，最后却突然笑了。
“你试过吗？从你懂事那天开始，你就会被人告诉你，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好心人的捐赠。你要听话，要懂事，要感恩。孤儿院里，其实物质并没有亏欠我们。我们也没有那种什么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情况。毕竟这个世界上好心人还是很多的。可是我们每天，每天都在被人提醒，我们能活着，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得到了别人的馈赠，我们生来就欠了别人一样。”
“这种感觉，你们大概是不会懂的吧？”
虞文栋说不出话来，周婉的眼睛红了，泪眼婆娑的看着楚轻烟。
“你们会说，又没有一直呆在孤儿院。不是被人收养了？被人收养了就好了。”
“恩，确实是，那个孩子后来也真的被人收养了。被收养是件很开心的事，因为不会再有人告诉那个孩子，说她欠了别人的，说她不管吃饭睡觉都要感恩。养父养母对这个孩子也很好。那个前提是，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后来养母怀孕了。他们觉得两个孩子养不起了。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对那个孩子做什么了？”
虞文栋和周婉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其实楚轻烟也不想说。她很不喜欢回忆过往，不管是在孤儿院的生活也好，还是被收养的岁月也好，因为那些过往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
“那个养父大概是真的压力太大了吧。他会在每天晚上吃完饭后，狠狠的教训那个被收养的孩子。他打她，骂她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说家都让她吃穷了。后来那个孩子就不敢多吃了，她只吃一点点，但是没有用，她养父依然很生气，说她不吃饭，是不是想浪费粮食？”
“有时候他很生气了，他会不给她饭吃。那个孩子经常在半夜被饿醒。然后哭着去找她的养母，最后的结果是被那个养父，关进小房间里，把门从外面锁上，这样她半夜就不会再跑出来了。后来——”
“我求你了，别说了。”周婉受不了了。她伸手抱住了楚轻烟，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全部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别说了。”
楚轻烟被她抱着，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动作。她目光看向某个不知名的点。
“我那个时候，一直在想一件事。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如果他们不想要我，为什么又要把我生下来？既然生下来了，又为什么要扔掉我？”
“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你没有对不起我。”楚轻烟轻轻的拉开她的手，不过周婉的力气太大了，她没能拉开。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你并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所以我也不怪你们。但是——”
又试了一次，没能拉开周婉，她极为平静的看向她身后的虞文栋。
“我已经过了需要父母爱的年纪了。我希望你们出现的时候，你们没出现。那以后就都不用出现了。”
虞文栋的一颗心沉了到了谷底，这段确实是他所不知道的。
他没想过，收养楚轻烟的人家竟然是那样的。想让楚轻烟理解他们的话，这一刻完全说不出口了。
“轻烟——”周婉泣不成声，她改为去拉着楚轻烟的手，巨大的自责和愧疚，几乎将她淹没。
她哭得实在是狼狈，完全没有了影后的气势和优雅。
可是她不敢松手，她怕一松手，楚轻烟就完全不理她了。
“我求你原谅我，我真的太糊涂了，竟然没能认出自己的女儿。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
“你们现在也不是没有女儿。虞雪彤不就是吗？你们大可以继续把她当成你们的孩子。我不介意的。真的。”
“轻烟，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你才是我的女儿啊。”
“只是一点血缘而已，其实没那么重要的。”
那么多人不是被亲生父母养大的，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不也一样过了吗？
更何况，如果父母太糟心，有还不如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