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
“快点，磨蹭什么！”
啪！
兵卒的鞭子，抽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少年步履踉跄，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身上道袍破破烂烂，丹田处插着破法钉，玄铁链穿透琵琶骨，与巨大的铁枷连成一体。
这一套刑具，是朝廷专门针对犯罪修士所用，一经封禁，法力溃散，肉身比普通人还要孱弱。
少年一个时辰前，正在讲法殿中听经，领悟道门先贤法理。
随后突降灾难，整个宗门遭受围攻，天上有楼船封锁，地上有仙师布阵。
血与火破碎了少年的修仙梦，沦为了阶下囚，玄铁链将他与师长同门穿成一串，逐个登上楼船。
登船之前途经河滩，看到一颗狰狞的龙头。
阳光照耀下，龙鳞折射金光，如同赤金浇铸。
“咳咳咳！”
少年吓得一个踉跄：“这是江神！？”
心中不禁骇然，金龙会除了拜道门祖师，另设一殿供奉红江水神。
门中长辈经常对弟子讲述，老祖意外获龙宫传承，从而走上道途，一番奋斗终成神仙的故事。
“站起来！”
兵卒见少年拖累了行进速度，上前又抽了几鞭子。
对曾经的仙师，兵卒没有丝毫敬意，桐城一万精锐只剩下五千余数，地上袍泽尸体比敌人还多。
这还是占尽优势，若是炼神境在战场斗法，死伤殆尽都有可能。
少年不敢吭声，努力站起身来，一步步登上楼船。
到了最后一阶，看到一名黄脸汉子，州牧作陪，桐城官吏恭敬的站在身后。
周易感应到少年注视，双目灵光闪烁，施展灵目术望气术。
气息清净自然，还有一层微弱的功德灵光。
刘翼等人时刻关注周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摇头可惜。
周易问道：“他们会不会经过刑部判罚？”
“回秦前辈，掳掠人族贩卖至妖国，比谋逆之罪还要恶劣，实属国朝第一例。”
刘翼回答道：“陛下盛怒，无需刑部审判，全部打入斩妖司大狱，诛九族。”
金龙会中许多修士并未参与掳掠人族，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全宗数百弟子，每一个在家族地方，都是声名显赫的人家。
九族之内少说上百人，多则上千人，全数捉拿归案，预计将近十万人斩首。
灭门之仇，必须斩草除根。
“刘大人辛苦一些，尽量少死些吧。”
周易没有说什么判的重了，这种事唯有重刑重罚，才能震慑后来者。
“秦前辈慈悲，下官亲自盯着。”
刘翼明白周易的意思，但凡遇上抄家灭族的大案，就是许多官吏大发横财的时候。
经此一案，刘翼已经摸到了心立命的门槛，又有金龙会和龙宫的资源助力，假以时日就能得证二品。
“本座送后辈入轮回，日后刘大人到了洛京，可去燕王府寻我。”
周易说完，化作遁光飞离。
刘翼及桐城官吏，等周易身形消失在天际才起身。
张真人从船舱中出来，说道：“老刘，这次你做得可有些过了？至少你要提前知会一声啊！”
姜都统一同出现，等刘翼如何解释。
“说什么？说要妖斩杀一品妖王，你们信么？”
刘翼不卑不亢道：“本官既牧梧州，上不能负圣恩，下不能枉黎民，查实妖龙作孽就要一力斩杀！”
“呃？”
张真人与姜都统对视一眼，这厮的性子怎么忽然变了。
由于刘翼没有任何背景，升任州牧之后，真正能掌管的也就桐城周遭，其他郡县官吏阳奉阴违。
“当然，张供奉和姜都统在剿灭妖龙时候，出了大力气，本官自会禀明陛下。”
刘翼压低了声音说道：“妖龙所留灵物，两位可多拿一成，这也是秦前辈的意思。”
金龙会和龙宫的宝物，经过清点之后应当充入国库，然而负责清点的是地方官吏，截留一部分上面也不会说什么。
“一应按刘大人所说！”
张、姜二人明白，梧州自此归刘翼管辖了。
……
青云道宫。
讲道殿中诵经声阵阵，正是门人弟子早课时候。
一道流光穿过阵法，落入闭目听经的玄玉真人手中，是一支传讯玉简。
玄玉神识扫过玉简，眉头微皱，身形消失不见。
下方诵经的弟子们停止一瞬，随后继续念诵经文，心思却已经发生变化。
掌教真人喜听经，又善教导弟子，每日早课无有要事必然听到最后。
玄玉传讯门中真人，一齐到祖师殿议事。
青云道宫是道门魁首之一，两位阳神，十数位炼神真人，实力比云霄道宫还要强上许多。
当然，现在远远比不了，谁让三悟走了仙运。
待到所有人到齐，玄玉直入正题。
“刚刚玄清师叔传来消息，红江那条妖龙被斩了！”
玄清是青云道宫上任掌教，目前斩妖司三巨头之一，梧州灭魔都统姜武上报过后，玄清立刻将消息传回宗门。
仙俸司和斩妖司中，有许多各宗门修士任职，用不了多久红江水神敖旭的死讯就会传遍大乾。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哗然。
“什么？谁能斩的了那条妖龙？”
“真仙不出，除非数位一品围杀，才有可能！”
“难道三悟真人出手了？”
“难难难！三悟真人实力确实很强，然而那次有真仙祖师在场，大概率是暗中出手了！”
议论声纷纷，猜不透大乾谁有这等实力。
玄玉挥手示意安静，说道：“不用猜了，是瓦岗山炼气士，秦琼！”
“秦琼，原来是他……”
诸人稍稍回忆，才想起是谁。
炼气士在大乾极其罕见，多数都是锻体再炼气，循序渐进。
其中一品炼气士，目前只知道秦琼一个，之前在京都初露面，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青云道宫在洛京附近也有分部，驻守的炼神真人，还宴请过秦琼。然而自此之后，秦琼就深藏不露，从未见过他出手。
唯有的惊鸿一瞥，便是在遁法上胜过丐帮那老乞丐。
负责外事的玄灵真人，忽然说道：“师兄，若是没记错，秦琼……先生与燕王混在一起了吧？”
“怎么会是燕王？”
其他人面面相觑。
燕王李乐在寻常修士，或者二三品炼神眼中，还算显得最贵。
一品炼气士，完全不必与燕王厮混，他需要的燕王给不了，燕王能有的他都有。
况且，燕王身具黑龙气的事情，在大乾高层眼中不是秘密。
黑龙主杀伐，在修士眼中就是不祥！
玄玉眉头微皱，问道：“师弟，可查出燕王怎么拉拢的秦先生？”
大乾一品高人就那么些，除去道盟中的，数量更加少。青云道宫有弟子专门负责风闻，负责收集一品高人动态，免得因为某事迁怒。
“师兄稍等。”
玄灵取出一方玉盘，传讯弟子查询宗卷。
凡是大宗门都有专门弟子，负责风闻消息，凡是有用的都会记录在案。
片刻之后。
玄灵说道：“师兄，是因为菩提郡白莲叛乱，燕王答应出兵……”
“原来如此。”
玄玉不禁称赞道：“这位秦先生品性，令我等汗颜！”
殿中其他真人纷纷颔首赞叹，青云道宫早就知晓妖龙为祸，却慑于洛水龙宫不敢作为。
忽然。
一名真人说道：“如此一来，红江水神之位，是不是就空了？”
殿中蓦然安静，一齐看向掌门玄玉。
红江水神之位，可不止是一江水神，麾下可封行云布雨，赏善罚恶等八位将军，至于巡河夜叉等三流神职至少有数十。
更何况担任水神之位，想要收获功德，简直不要太简单。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大乾一品神职必然有许多人争夺……”
玄玉缓缓说道：“不过，道宫在梧州经营三千载，除非真仙插手，谁也来不了！”
众真人面带喜色，掌门师兄如此说，那江神之位十之八九定下了。
于是纷纷思索，如何能在红江当中担任一官半职。
即使自己不需要，总有门人弟子血脉后人需要。
……
洛水龙宫。
龙君敖靖收到消息，比青云道宫还要快。
大乾朝中有亲近龙族的官吏，靠着与龙宫互帮互助，所处位置还不低。
不久前三悟大闹龙宫，让龙族的威势降了许多，也没有影响到这层关系。
真龙一日不死，朝廷中就不缺需要“帮助”的官员。
敖靖收到消息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汇报父王，屏退左右，先与龟将军商议。
龟将军听到消息后，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两只眼睛乱转。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王上诸多子嗣当中，唯有龙君和九殿下位列一品，如今九殿下不幸陨落，然后谁又能继承龙宫重担？”
神龟长寿，龟将军在龙宫活了两千余年，是少数知晓老龙王寿元的老妖。
龙族寿元悠长，也不是没有尽头，老龙统治洛水已经近五千年，在大乾太祖一统天下之前，就威震云洲三千余载了。
按照真龙寿元计算，最多三五百年就到了尽头。
看似漫长，实际对龙族来说，也就是几个打盹。
龟将军恭喜道：“王上必然会为龙宫传承竭尽所能，龙君只需等待，真龙在望啊！”
“原来如此！”
敖靖心生欢喜，它比龟将军知晓的更多，父王已经在谋划斩妖司中的宝物。
“既然如此，那老九之死，是不是就不用打扰父王了？”
“龙君万万使不得，必须去报与王上！”
龟将军说道：“非但要去汇报，龙君还要表现得伤痛欲绝，要不惜一切为九殿下复仇！”
敖靖眉头一皱，老龙诸多子嗣，大多都是同父异母，基本没有任何感情。
尤其是老九敖旭，仗着天赋异禀，又是老龙最喜欢的金鳞，以前没少与敖靖作对。
龟将军见此，连忙解释道：“王上子嗣数千，其中喜爱的就不止一百，为龙宫谋划的同时，必然也担忧自己血脉后裔安危……”
敖靖闻言，顿时明了。
“龟将军果真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