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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为什么打你吗?”白若兰皱着眉头问道。

她想要假装凶一些。

手中的戒尺举起,看似重重的,落在掌心却绵软无力。

挨训的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嬉皮笑脸的说,“白老师,我看到课本就头疼。”

“让你读书,你知道为了什么吗?”白若兰问。

“不知道。”

“你要晓得,读书,才能识字,才能不被蒙骗。”白若兰说道,“读书是为了让你懂得道理,不会浑浑噩噩。”

她看着自己的学生,“你要晓得,你现在能坐在学堂里,读书,识字,是很多孩子做梦都不可得的。”

“你们的父母,为了能够让你们可以坐在这里读书、识字、明理,他们要加班到很晚,要付出更多的汗水。”白若兰叹了口气,“刘通同学,你知道你的父亲每天要在码头扛多少包麻袋吗?”

被训斥的孩子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此时,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下课,我希望你们都能够珍惜在课堂里上课的机会。”白若兰说道。

“老师再见!”一个个学生起身,齐声鞠躬说道。

“刘通,你要是再不老实,气到了白老师,小心我揍你。”小宝挥舞着小拳头,呲牙咧嘴的威胁说道。

刘通看了一眼这个全班年龄最小的女同学,低着头,赶紧说不敢了。

这个女同学比大家要小三四岁,但是,非常厉害。

刚刚转学来的时候,有同学看到这个小同学,忍不住威胁了几句,结果第二天是鼻青脸肿的来上学的,据说是放学的时候被人无端打了一顿。

然后又被教导主任、校长一顿训斥。

然后大家都知道,这个全班年龄最小的女同学,惹不起。

小宝骂了自己的同学后,蹭蹭的跑出去,追上了白若兰,小人儿轻轻的上去‘搀扶着’白若兰。

“若兰姐,你走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小宝宝。”小宝紧张的说。

“哎呀,小宝,和你说过了,姐姐肚子里还没有小宝宝。”白若兰微笑着说,刮了刮小宝的鼻子。

“怎么会呢?不是说结婚了就会有宝宝的吗?”小宝一脸不相信。

……

城隍庙一个茶楼,临窗的包间。

程千帆戴着一副墨镜,白衬衫,藏青色的马甲,笔挺的西裤,嘴巴里抽着雪茄,一条腿放在桌面上。

桌子上放着枪套。

“程巡长,顶好的碧螺春。”茶馆东家亲自拎着茶壶过来,给程千帆的茶杯中沏茶。

轻轻放下。

又吩咐小伙计将点心、瓜子、花生等零食摆放好。

“有心了,去吧。”程千帆挥了挥手。

程千帆捏碎花生壳,将花生抛入自己的口中,视线盯着窗外看。

他从兜里掏出怀表看时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怀表的表盖内壳有一张照片,这是他与白若兰拍摄的婚纱照。

现在已经是民国二十六年的阳春三月。

两个人是三个月前成亲的。

程千帆是独子,父母牺牲,没有亲人了。(PS1)

白若兰则是在养育院长大的孤女。

两个人的婚事没有‘大办’。

收养白若兰的修女费雯丽当女方长辈,老师修肱燊、师母当男方长辈。

请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当证婚人。

在春风得意楼摆了十几桌。

这已经算是简办了,要是大肆张罗的话,几十桌都不够。

饶是如此,法租界政治处、各个巡捕房,英美公共租界巡捕房、国府上海市有关人员、青帮、浙江商会、安徽商会、江苏商会等等,甚至是飞来飞去之见不得光的朋友,要么是人、礼皆到,要么是人不便出现,礼更重。

程千帆与白若兰结婚,了解他的人都不意外,两人青梅竹马,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

而在隐蔽角落,对于这场婚事,三方的态度是:

上海特高课这边,对于宫崎健太郎要娶一个中国女子,三本次郎是极为赞赏的,更称赞说这是宫崎君为帝国事业的牺牲。

宫崎健太郎现在是中国人的身份,娶一个中国女子,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事实上,很多潜伏日特在中国生活了十年、二十年,乃至是更久,多是在中国娶妻、生子。

有些帝国特工,现在孩子都十几岁了,他们的中国妻子、孩子都不知道他是日本人。

西北总部这边,程千帆向总部汇报了要和白若兰结为夫妻的请求,总部在询问了姐姐程敏关于白若兰的情况后,予以批准。

程千帆即将年满二十二岁了,一直单身,这本身也将成为一个漏洞。

本来组织上还考虑给程千帆安排一个假扮的妻子,但是,‘农夫’同志经过慎重考虑后,认为‘火苗’同志娶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更加有利于他的隐藏——

大家都知道程千帆和白若兰从小青梅竹马,突然安排一个假扮妻子,这太显眼且突然,于理不合。

南京特务处总部这边,戴春风也收到了‘青鸟’请求和恋人结婚的请求,回电训斥‘青鸟’贪图女色,不思进取。

在电文前半段骂了一通后,后半段则说念在‘青鸟’为党国立功无数,特批他可以结婚。

不仅仅如此,处座还私下里安排人送来了一百法币的礼金,以个人名义祝贺小老乡、小学弟喜结良缘。

两人结婚后,程千帆安排白若兰离开了养育院,在法租界的一个小学教书,小宝也‘破格录取’,成为全校年龄最小的学生。

……

十一分钟后,有人推开包厢的门进来。

“程老弟。”来人抱拳打招呼。

“骆老哥。”程千帆拱了拱手,又笑道:“我该称您一声骆局长才是。”

时任国民政府上海特别市南市gong安分局副局长骆耀虎,三十多岁,并没有穿警服,而是一身中山装。

看起来像是在国府上班的公务员。

骆耀虎哈哈大笑,“程老弟这么说,我要称呼您一声恩公了。”

程千帆也是哈哈大笑,他拉了拉铃铛。

小伙计赶紧进来,“程巡长,有事您吩咐。”

“换一壶顶好的新茶。”程千帆说道。

“好嘞。”

“来一份梅花糕。”骆耀虎喊道。

程千帆看了骆耀虎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民国十九年,骆耀虎被人追杀,失血过多昏倒在路边。

程千帆路过,将骆耀虎背回了自己家,灌了两碗糖水。

命大的骆耀虎醒来后说饿了,程千帆拿出自己白天买的梅花糕,骆耀虎狼吞虎咽,说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六年过去了,当年的上海市政府‘小公务员’,已然成为国府上海特别市gong安局南市分局副局长。

当年的少年程千帆,也成为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长。

骆耀虎主动要了一碟梅花糕,就是表明:救命之恩,不敢忘。

程千帆有一些底牌,骆耀虎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