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孕妇生男生女,就像是花开花落一样,是谁无法预料、更加无法更改操控的事儿。
可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相传在湘黔苗族世代居住的深山之中,生长有一种名为换花草的神奇草药。
相传那换花草还有雌雄之分,雌花花瓣殷红似血,整个花朵就像是一个尚在母亲腹内孕育未出,手脚卷曲的胎儿,其花茎蜿蜒崎回,白皙似婴孩儿肌肤,像是婴孩儿连接母体的脐带一般,扎根于大地之中,源源不断的位换花草那形似婴孩儿的花朵输送着养分。
而雄花,则是无花无叶,只有一条脐带一般的根须,其上会长出一块胎盘一般的果实。
更有传言,说那换花草生于坟头墓地,阴气汇集之地,乃是由死去的婴孩怨灵所化。
更骇人听闻的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不管腹中胎儿性别如何,只要服下换花草,待到足月之后,便会根据所服换花草的雌雄之分,诞下性别相对应婴孩儿。
当初钱鼠爷在说起湘黔一带苗家风土人情和奇闻异事的时候,只是顺嘴提过一下。
我们也权当是一个故事来听,甚至于Alice还为此据理力争的争论过,她说这婴孩的孕育,是有男女双方的生殖细胞结合,至于生男生女,则完全取决于男方的染色体,和女方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几个都没接受过什么正规的现代化教育,自然是听不懂Alice说的什么细胞、染色体这些东西。
可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Alice对生男生女,或者说她对重男轻女这件事,是多么在意。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三个让我们一直好奇不已的孕妇,不惜放下锦衣玉食的生活,千里迢迢跑到这苗寨里来,是为了一株传说中能改变腹中胎儿性别的换花草。
现在我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龙俊山和那三个孕妇,对于这件事一直遮遮掩掩,始终不肯透露半句了。
首先是龙俊山,他就算在怎么汉化,生活习惯在怎么贴近汉族,可他始终都是苗族,骨子里就留着苗族老祖宗的血液。
钱鼠爷说过,那换花草之所以被外界以讹传讹说的那么玄乎,是因为他认识的许多苗人,也都亲眼没见过那换花草,同样也只是道听途说,从老辈人口中听说过,一些至今依旧和汉人保持着距离,甚至于依旧在深山里避世而居的苗寨里有换花草。
可即便是在那样的苗寨里,换花草也同样是所有苗人守口如瓶的秘密。
甚至于听钱鼠爷,那些苗人为了保证换花草的秘密不外泄,千百年以来男不外娶、女不外嫁。
龙俊山对此事闭口不谈,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而那三个孕妇,之所以不惜千里迢迢赶到这凤凰镇,求一株换花草,恐怕也只是为了将来孕育十月,瓜熟蒂落后能诞下一名男婴。
至于她们对此事为何如此执着,也许事关家产、也许她们和腹中胎儿的父亲,都并非名正言顺的父亲。
以当时的社会风气,虽不像是古时候那样极重三纲五常,可这种事儿说出去,总归是被人耻笑。
那三个孕妇一路上遮遮掩掩,从不肯对自己的身份来历透露半个字,甚至于都不肯与我们这些外人多说一个字,想来因此原因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能决定胎儿性别的换花草?”
虽然我早听闻湘黔苗家一代,自古就有赶尸、蛊毒…等匪夷所思的事物,可我也没想到,刚到苗寨就遇到更令人困惑的换花草一事。
“还有这生男生女真的那么重要?”
Alice刚刚独自一人站在池塘边默默流泪的画面,始终还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也许对于我、对于陈八牛、对于钱鼠爷,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重男轻女只是常听人说起的四个字,只是在心里鄙夷的一种陋习。
可我看得出来,重男轻女这四个字,对于Alice来说,就是笼罩整个童年的阴影,是时至今日心里头依旧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不知道从小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童年到底会有何等悲哀,可我体验过被童年阴影折磨的滋味。
红将军风波席卷全国的那几年,我老爹为了保护那块灵位,带着我和我妈四处躲藏、颠沛流离下我妈也积劳成疾客死他乡,可即便如此也时常会被红将军盘查,逼问。
那会,我晚上睡觉,都时常能听到敲门声、听到有人在门外打砸的声音,即便外面什么都没有,即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刚到四九城潘家园落脚那几年,我一度体弱多病,街坊四邻都说我瘦的跟竹竿似的,好像一阵风都能把我给吹到,也是因为那个原因。
直到后来局势慢慢稳定下来,我和老爹在潘家园彻底扎下根来,又随着年龄增长,心智不断成熟,这种情况才逐渐好转,可即便如此,现在我睡觉也总比别人轻了许多,夜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我惊醒过来。
正当我胡思乱想,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陈八牛和钱鼠爷跑了过来。
“九爷您这大半夜不回去睡觉,站在这塘子边干啥?难不成是那洋妞拒绝了您的示爱,您这想不开打算跳水自尽??”
“滚你个蛋,就算九爷我想不开要寻死,也肯定带上八爷您啊,咱这好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
陈八牛翻了翻白眼,也没跟我继续抬杠,只是走上前抬手揽住了我的肩头,又掏出一根邹巴巴的香烟递给了我。
因为是好哥们,所以每次我郁闷的时候,陈八牛这家伙总能第一个看出来,也总会第一根烟给我,即便我很少抽烟,可他总说这男人活一辈子,有三样最重要的东西,其中一样就是烟。
“九爷,刚刚我看到Alice小姐急匆匆就回了屋,好像心情不太好,脸上好像还有泪痕……”
“哟难不成是八爷我猜错了,不是那洋妞拒绝了九爷您,是九爷您拒绝了那洋妞,真要是这样的话,九爷你就是八爷我的偶像、大英雄,毅然决然拒绝资本主义的荼毒,爷们儿啊!”
钱鼠爷还没说完呢,就被陈八牛那家伙一通胡言乱语给打断了去。
“刚刚……刚刚Alice把真相告诉我了……”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八牛和钱鼠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毕竟换花草这件事,如今不单单牵扯到龙俊山作为苗家人的秘密,牵扯到那三个孕妇的名誉和脸面,还牵扯到了Alice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啥?九爷您知道真相了,那赶紧说说啊,八爷我这心里头猫抓似的好几天了!”
“九爷,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您就别说了,只要告诉我们明天这一趟道儿能不能继续走就是了。”
钱鼠爷这人圆滑世故,眼力也毒辣,自是一眼就看出了我此刻的为难。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让我们苦恼了这么多天的秘密,就是换花草。”
“啥!”
听到换花草这三个字后,钱鼠爷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猫一样,差点没惊的从地上蹦起来。
至于陈八牛那家伙,则是一脸的不解,显然这家伙早就把钱鼠爷之前就说过的换花草一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就给出了。
“想不到这苗地还真有换花草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看来这一趟咱算是来对了。”
“这位龙爷连换花草这等东西都能牵线搭桥替人寻到,还对此守口如瓶,讲规矩、有能耐!”
我点了点头,表示很赞同钱鼠爷此刻的看法。
如今真相查明,这几天一直悬在我们心头的那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浑身都有一种骤然一松的感觉。
“不是您二位爷今晚儿这话咋说的那么玄乎呢,啥换花草??”
“别走啊,九爷您给八爷说说啊那换花草到底啥玩意啊!”
……
我和钱鼠爷笑了笑,谁都没去搭理紧追在身后,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的陈八牛,只是钱鼠爷最后大概是被那家伙烦的没辙了,就跟他说了一句那换花草是苗家的大秘密,要是乱说,指不定就得被人抓去沉了水塘。
陈八牛虽然将信将疑,可也总算还了世界一个清净。
心里头没了顾虑,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收拾好了东西,等着龙俊山带我们前往仡佬寨。
我们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那能改变胎儿性别的换花草、更想知道我们所中的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蛊毒。
可谁曾想,临出发前却是突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