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头莫名就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记起来,小时候跟着老爹住在老家农村那会,村里那些老人经常会念叨,说上了年纪的人,要离开的时候都会有预兆的。
比如某家的老人要过世了,村里头就会有出现成群结队的乌鸦来叫丧。
还有的老人说,如果家里有老人要过世,亲朋好友甚至于邻居,都会做梦梦到那即将要过世、或者已经过世的老人,更有人说,老人要过世之前,周围的人如果时运太背、火气不旺,就会看到老人的鬼魂离开。
这些事儿,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也没法去论证,可我小时候也的确听到过半夜有乌鸦在村口鸣叫,然后没过几天,村里就的确会有人过世,我也不止一次梦到过过世的亲人。
民间更有人说,诸如算命先生、阴阳先生这些身怀异术的民间奇人,在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都会心生感应。
有关这一点,我虽未曾亲眼见过,可也曾听潘家园一个老油子说过类似的事儿。
那老油子说他们村以前有个给人看风水选坟地的风水先生,有一天去邻村给一家人看完风水后,回到家就把老婆和几个孩子都叫了回来,说自己这辈子给人看风水选坟地、泄露天机太多,只怕吃不了几天的阳间饭了。
类似于风水先生、阴阳先生和算命先生这些行当,在旧时候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叫做吃阴间饭的。
当时那风水先生交代完后事,他的几个孩子谁都不信,因为那风水先生虽说已经年过花甲,可却无病无痛,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突然过世的。
谁知道过了没三天,那风水先生就死在了家里,听那老油子说,那风水先生是在睡梦里笑着离开人世的。
我和Alice认识之初,Alice不止一次跟我讨论过我国的玄学问题,尽管她对于鬼神之说,也是和我一样的态度。
可她却从不反驳风水、算命这些东西,用她的话来说,风水其实是一门很复杂深奥的地理学术,而算命则是属于统计学的范畴。
至于鬼神之说,她没多谈,只是跟我说,外国也有很多人相信这些,甚至于有几个医学类的顶级专家,就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灵魂这一问题,选了八个重病在身,快要离开人世的病人做过研究,据Alice说,那个实验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病人在离开人世的瞬间,体重轻了大概两百二十克左右,像是身体里什么东西,在瞬间被抽离了一样。
Alice还说过,诸如这样的现象,在国外也并不罕见,北欧那边,有一个重症垂危的病人被抢救回来之后,宣称自己在垂死之际,灵魂离开了身体,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对于这番言论,很多人不信,可也有感兴趣的人去特地调查询问过,结果那个病人所描绘的另一个世界,和国外信奉的地狱一模一样,更令人费解的是,那个死而复生、宣称自己曾灵魂出窍去过另一个世界的病人,只是乡下农场里一个目不识丁的挤奶工人,从没看过描绘地狱的书籍。
“Alice,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是哪个老婆婆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人世,她才把这些东西留给了你。”
我不知道怎么跟Alice解释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说白了只是我心里头的一种预感,甚至于我自己都觉得是因为这件时间倒霉事太多,身心俱疲下,我出现了幻觉,想得太多了。
“你说什么?”
可Alice对这件事反应却很大,大概是因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Alice是真心实意的将那老蛊婆看做了值得自己去敬爱的长辈。
“没事,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今晚咱们离开的时候,老婆婆也没什么异样啊!”
我有些后悔自己这会口无遮拦了。
Alice却是不肯这么轻易放过这个问题,直到我把昨晚恍惚间看到那老蛊婆身体里走出来一个影子的事儿,以及民间有关这件事的种种传闻全盘托出后,Alice这才绕过了我。
可被我这么一说,整个晚上Alice都是忧心忡忡的,要不是我拦着,只怕她会立马跑到那老蛊婆家里去一看究竟。
好不容易劝说Alice早点休息后,我也是身心俱疲的回了房间。
我睡觉本来就比别人轻的多,那段时间晚上还总是做噩梦,奇怪的是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沉。
一直到早上,被Alice硬生生从被窝里给拽了起来。
我睁开眼,就发现Alice眼眶红红的,不知道是昨晚一宿没睡,还是刚刚哭过,她脸上也尽是疲倦不堪的神色。
“你没事吧Alice……”
“我……我昨晚梦到老婆婆来跟我告别,她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觉得老婆婆肯定出事了,你能陪我去看看?”
Alice说的很焦急,也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尽管我觉得,Alice这是因为我昨晚那一句话,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应下Alice的恳求后,我急忙起身简单洗漱了一番,就打算陪她去那老蛊婆家看看情况。
可我们刚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仡佬寨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领着几个人正朝那老蛊婆家的方向走呢。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头那股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几分。
因为要是搁在平时,这仡佬寨的山民,不要说踏足那老蛊婆家的院子了只怕连和那老蛊婆说一句话,都是十分不愿意的。
Alice大概也生出了和我一样的预感,她愣了片刻,拉开院子门就跑了出去。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龙俊山回来告诉我们,那老蛊婆今天早上死了,就死在了院子里,是早上上山去采药的一个药农发现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Alice捂着嘴靠着墙慢慢蹲到了地上,她咬着嘴唇忍着没哭出声来,可眼泪却一个劲的往下滚落着。
我则是有一种好像做梦一般不真实的感觉,直到我亲眼看到仡佬寨里几个山民,把装着那老蛊婆的棺材抬了出来,我才逐渐缓过神来。
因为那老蛊婆无儿无女,也没什么亲戚,仡佬寨的山民在她生前对她也是畏之如虎。
所以那老蛊婆身后事办的很简单、也很急促,只是仡佬寨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出面举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当天就送去了山上。
Alice在屋子里躲了一天,直到傍晚她才红着眼睛离开了屋子、失魂落魄的朝着半山腰走着。
我知道她这是要去那老蛊婆家,我担心出什么意外,也急忙跟了上去。
本就只有那老蛊婆一个居住的半山腰,如今老蛊婆一走,更显得死气沉沉了。
我们到了那老蛊婆家,院子里那一窝鸡也不见了。
Alice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很黑、很阴冷潮湿,莫名就让人觉得有些阴森。
可Alice都不怕,我一个大男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
我打开手电筒后,才发现那老蛊婆家,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穷困的多。
已经结了蛛网的米缸里压根就没有粮食,屋子里唯一算得上粮食的,大概只有一个竹篮子里装着的土豆和鸡舍前面,还剩下的半竹篮玉米。
看着眼前这一切,我想起了那老蛊婆连走路都颤颤巍巍,好似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到的岣嵝模样。
仡佬寨虽然地处深山,寨子里的山民们从没看过大山外面的世界,可靠着勤劳的双手,这儿的山民起码都能吃饱饭。
可那老蛊婆呢?就因为蛊婆这个身份,寨子里没人愿意跟她接触、没人愿意帮她一把,年迈的她已经到了连果腹都没法解决的地步了。
想着想着,我心里头不由生出了一丝愧疚,愧疚第一天那老蛊婆请我们吃土豆的时候,我们不仅没接受,还对此视如剧毒蛇蝎。
那一晚Alice再一次情绪崩溃了,她抱着膝盖蹲在院子里哭了很久。
知道龙俊山带着陈八牛和钱鼠爷寻上山来,Alice这才失魂落魄的跟我们下了山。
因为老蛊婆突然离世的事儿,我们原计划一大早去棺材山的事儿,也只好推迟了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龙俊山早早的把我们叫了起来,说山里路不好走,要乘着天亮,早点进山。
因为这事一早决定好的事儿,我们都没什么意见,只是等我回过头看了一眼Alice的房间,心里头有些担心还沉浸在悲痛里的Alice,这会跟着我们去棺材山,会发生意外。
可等到Alice从屋子里走出来后,我却是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