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们不是好好的从棺材山回来了嘛,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是Alice第二次扑进了我的怀里,我知道她此时此刻一定是情绪崩溃了,才会这般。
可我的确是喜欢她,所以那一刻,我真的是一颗心完全乱了,一张脸更加是涨的通红,整个人就像是木头桩子似的僵在原地,想要抬起手轻轻拍拍Alice的后背以示安慰,可抬起的手,却始终僵在半空当中,怎么也不敢拍下去。
真的,那一刻我都讨厌我自己,也许我真就像是陈八牛那家伙唠叨那样,生了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可在男女感情的问题,我太过于矫情了。
“可是老婆婆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Alice便是再一次忍不住抽泣哽咽了起来。
听到她这句话,我才瞬间反应过来,Alice所说的我们误会了她,我们所有人都误会了她,指的是仡佬寨的老蛊婆。
虽然弄清楚了Alice为何哭泣,可这一下我反而更加觉得疑惑不解了。
要说一开始,我们对仡佬寨这位老蛊婆的印象,都一直停留在龙俊山的讲述以及仡佬寨所有山民对其畏之如虎的言论当中。
之后,Alice机缘巧合下提前遇见了那老蛊婆,当时那情况可真把我们给吓得够呛。
再后来,我和卷入其中,跟着就在老蛊婆家发现了那些喂鸡用的人骨头、然后石苗医家的鸡崽,就因为吃了那蛊婆的土豆,就一只接着一只的惨死,当时龙俊山说是那土豆里被老蛊婆下了蛊,也幸亏我们没吃,不然死的就不是鸡崽,而是我和Alice了。
的确,在前来凤凰镇之前,我也听说过,遇到苗疆的蛊婆,千万不要吃她给你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口水都不能喝,否则就会被下蛊。
可在后来,我和Alice通过在那老蛊婆家发现的那只西周青铜爵、和那一个万历年间的哥窑瓷碗,意外察觉到了棺材山的秘密后,那老蛊婆却是再三劝阻我们前往棺材山。
当时我真挺感动的,也怀疑过,是不是我们所有人都误会了那老蛊婆,可现在想想,那老蛊婆就是土司王的直系后裔,她劝阻我们前往棺材山,一来她知道棺材山凶险,还有老张家插手其中,不想我和Alice,或者准确来说,她不想Alice遇到危险,二来她身为土司王的直系后裔,知晓那批宝藏的存在,心里头或多或少也必然存在着保护那批宝藏的念头。
可这不过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绝对不能说是那老蛊婆有私心。
至于那老蛊婆到底是真如同龙俊山、如同仡佬寨里那些山民说的那样,十恶不赦,一辈子都在下蛊害人,还是我们所有人都误会了她,这件事一直没有定论,也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个问题。
而现在,Alice突然跟我说,我们所有人都误会了那老蛊婆,想来她是在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切,这一下子我心里头也不免一下子好奇了起来。
终于,在我的再三追问下,Alice擦了擦眼睛,跟我道出了实情。
这件事儿,说起来也真是够一闹、够诙谐、够巧合的。
就在昨天,我们安全从棺材山回来,和之前一样借住在石苗医家里,傍晚Alice无意间听到石苗医和他儿子在院子里争吵,似乎是石苗医在责备他儿子。
Alice出门一看,发现鸡舍里的鸡又死了不少,当时石苗医的儿子,手里头正抱着一篮子新掰下来的玉米粒,在喂鸡。
可石苗医似乎显得很愤怒、而且愤怒当中还有一股子无奈、一股子黯然神伤的感觉。
骂了几句之后,石苗医就把他儿子手里装满了玉米的篮子给抢走了,然后独自去收拾院子里的死鸡。
原本农村,家家户户养几只鸡下蛋来吃,逢年过节宰一只打打牙祭,偶尔闹个鸡瘟什么的,死几只鸡,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可Alice心思机敏,又心细如尘,她一看这情况,立马就联想到了当时吃了老蛊婆的土豆,惨死了好几只鸡鸭的事情。
带着好奇,Alice开始调查这件事儿,石苗医虽然不像是龙俊山那样,常年和我们汉人打交道,可因为和龙俊山合作做换花草的生意,他或多或少也听得懂一部分汉语,偶尔还能说上那么一句十分蹩脚的汉话。
Alice费了半天劲,才问清楚了这件事。
我们刚到石苗医家的时候,就听龙俊山提过,石苗医这个独子,脑袋瓜子不太灵泛,用现在的话解释,就是低能儿。
这样一个孩子,能够照顾自己,已经算是很好了,让他去照顾家里的牲畜,必然会闹出一些问题。
当时石苗医在领着那三个孕妇前往棺材山请换花草的时候,临行前交代他儿子记得喂家里的鸡鸭。
石苗医的儿子倒是记得这件事,每天都会喂院子里的鸡鸭,可他因为智力受损,压根不知道鸡鸭也和人一样,吃太多会撑死、光吃东西不喝水也会渴死。
换句话来说,石苗医家接连惨死的那些鸡鸭,全都是被那干燥的玉米粒给活生生撑死、渴死的,压根不是因为吃了老蛊婆家的土豆。
只是当时这两件事,接连发生,老蛊婆下蛊害人的传闻,在仡佬寨又是每个人都默认的一件事。
正所谓,三人成虎,这本来一件没有证据能证明,甚至于可以说一件本来子虚乌有的事儿,可如果周围人都这么说,这件事只怕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听完Alice的诉说后,我也愣了。
不仅是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是太诙谐,更是因为一想到当初我不止一次怀疑那老蛊婆,甚至于把她当做洪水猛兽,我心里头那份愧疚,就怎么也遏制不住势头。
“还有这仡佬寨里传的那孕妇事件,乡亲们还有龙先生,都说当初是因为被老婆婆下了蛊,这寨子里的孕妇,才会接连生下怪胎。”
“可实际上,我问过石苗医,他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仡佬寨依旧保持着男不外娶、女不外嫁的习俗。”
说到这儿的时候,Alice笑了笑,笑的很自责,也很凄苦。
“我早应该想明白这件事的,我早应该想明白的!”
说着说着,Alice就像是突然魔怔了似的,一个劲的重复呢喃着同样一句话,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显然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无法自拔。
“Alice你别这样,我想老婆婆在天有灵,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Alice蹲在地上,脑袋深深地埋在了膝盖间,过了许久她似乎这才重新止住了哭泣,慢慢抬起头,瞪着那一双已然哭的红肿的眼睛看着我。
我就是小时候念过几天私塾,后来再也没系统性的上过学,可以说我所学的知识,绝大部分都是我老爷子交给我的,剩下的则是我自己看书,自己摸索,一点点积累下来的。
要说比拼国学,那我有自信,可对于西方那一套学识,我是一窍不通。
所以当时我也闹不明白,龙俊山和仡佬寨那些山民口中,是因为被老蛊婆下了蛊,寨子里才会接连诞下怪胎这件事,和仡佬寨男不外娶、女不外嫁的习俗有什么关系。
后来Alice给我解释,她说仡佬寨本就不大,只有那么几十户人家、几百口人,整个寨子又地处深山当中,不能说完全与世隔绝,可也绝对够闭塞了。
偏偏寨子里为了保护换花草的秘密,又一直保留着男不外娶、女不外嫁的习俗。
周而复始下来,可以说整个仡佬寨的人,或多或少都存在一定的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