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从来没觉得,一朵小小的火苗,会显得那么重要、会看上去那么美艳夺目。
当时我真的是屏住了呼吸,都不敢喘气,生怕呼出的气,不小心就把那火苗给扑灭了。
实际上,我们准备的打火机,都是野外专用的,不仅防水还防风,莫说是你鼻腔里呼出的浊气了,就是你对准了大口去吹,只怕也很难吹灭。
我小心翼翼把那打火机的火苗,凑到了那引线上。
虽说那引线明显做过很精密的防水,摸上去很是光滑,还有一些粘手的感觉,像是用石蜡一类的防水涂料浸泡过,外头还缠绕了一层不知道是塑料、还是油蜡纸的东西。
可毕竟这些炸药包,是当初日寇布置的,距离现在早就过去了几十年了。
那引线自然没办法一下子点着。
眼见着,那引线在火苗的灼烧下,只是冒起了一阵阵的青烟,却是迟迟没有迅速燃烧的迹象,我一颗心脏也是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不远处,陈八牛还在奋力挥舞着砍柴刀,替我挡住那些树藤。
他已经是把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把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我回过头看到陈八牛摇摇欲坠的背影,看到他胳膊上、后背上那一道道被树藤硬生生勒出来的触目惊心的血口子,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一把捏住了,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着啊!快特娘着啊!”
我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呼出的浊气吹灭了火焰,只能够在心里头疯了似的大喊着。
终于,在那打火机烧的已经开始烫手,快要捏不住的时候,那引线终于发出刺啦的一声声响。
紧跟着,随着一阵青烟冒起,那引线上的火苗,开始飞速朝着第一个炸药包蔓延了过去。
“点着了!点着了!”
那会,我心里头有多激动、有多高兴,大概就算是那会给我中体育福利彩票,也绝对不会那么激动那么高兴。
“快走!”
虽然很激动,可我还是很快缓过神来,意识到现在虽然点着了那些炸药包,可我们也必须尽快撤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要不然等会这十几个炸药包一起爆炸,那产生的气浪,只怕都能够活生生把人给掀翻在地、甚至于直接把人给震的晕死过去。
我一边朝陈八牛和Alice、钱鼠爷他们三人大喊着,一边转过身拼命朝着不远处的烂泥潭跑了过去。
“啥!点着了!”
“我靠,九爷你特娘不早点说,想看八爷变成烤乳猪啊!”
大概是因为真的精神高度集中、体力消耗过多,平日里耳朵灵的跟老猫似的陈八牛,那会反应也慢了半拍。
不过他缓过神来,还是立马挥舞着砍柴刀,砍断了几根缠到了跟前的树藤,然后跟我一块拼命朝着烂泥潭里头冲了过去。
我和陈八牛,那会真的是把全身上下最后一点力气都给用了出来,我不知道当时跑的速度具体有多快,反正真的能听到耳畔有呼呼的风声在作响。
我们拼命朝着那烂泥潭里头跑去,身后几十条毒蛇似的树藤,牛皮糖一样的追了上来。
轰隆……
就在我们快要被那树藤给追上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似乎都狠狠颤抖了一下。
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那巨大的气浪直接给掀的扑进了那烂泥潭里头去。
不等我们从那烂泥潭里头直起身、抬起头来,轰隆隆的爆炸声便是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尽管整个脑袋当时都埋进了那烂泥潭里头,可我还是隐约看到了身后冒起了冲天的火光,紧跟着就只感觉一股热浪扑在了后背上,火辣辣的刺疼。
脑袋更是翁的一声之后,就陷入了空白,像是再也听不到声音了似的。
随着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整个榕树林似乎都狠狠的颤抖了起来,那棵树冠几乎是覆盖了方圆接近一公里的大榕树整个一下子就倾斜了下去,那横过来看、足足有几米宽的树干,直接被炸飞了一大半。
地上的泥土、树根、包括那树冠上的枝叶、树藤,也被那爆炸的巨大冲击波,给绞的粉碎,雨点一般的朝着四周飞溅了开来。
我们几个全都被那爆炸的气浪,给掀翻在了烂泥潭里头,陈八牛因为慢了半拍,更惨一些,整个人几乎就像是陷进了那烂泥潭里头似的,只剩下一个屁股还高高的露在外头。
我呢,后背露在了外头,被那些飞溅而来的泥土、树杈什么的,给划了许多口子,可当时也不觉得疼,似乎是被那爆炸的气浪和巨响给震晕了脑袋。
我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亦或是只有短短一分钟不到,只是那会脑袋昏昏沉沉的,听不到声音,似乎是一下子完全跟外界脱了轨,反正我感觉过了很久。
等我挣扎着从那烂泥潭里头爬起身之后,只看到周围,全都是那棵大榕树被炸飞出来的树杈、枯枝,有的枯枝,还燃着熊熊的烈火,那枯树枝一般的树藤,也被炸断了很多,铺在地上,不在像是没死透的毒蛇一样扭动,空气当中呢,弥漫着一股子很呛鼻子的火药味。
那火药味浓郁到了什么程度?
完全就把榕树林子里头的其他气味给掩盖了下去。
不远处,那棵大榕树被炸毁了大半,仅剩下的半边树干,也是大部分沉入了地底下,倾泻着耷拉下来的巨大树冠上,还冒着火。
我能看清楚一切东西,可就是听不到声音,只是感觉脑袋里头嗡嗡嗡的响个不停,像是有人在我耳朵眼里头滚大石头似的。
脑袋呢,也是一阵阵的眩晕,像是喝醉了酒,不要说走直线了,就是走几步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呼……
因为刚刚的爆炸,几乎是毁了那棵大榕树,作为母体的大榕树一垮,整个榕树林都跟着满目狼藉了起来。
没了那些榕树的遮挡,山风一下子就灌涌了进来。
被那山风一吹,弥漫在榕树林子里头的火药味和硝烟味,也消散了不少,我呢被那透着丝丝凉意的山风一吹,又摇晃了一下脑袋,这才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能够想起来一些事儿了。
缓过神来,我第一件想到的事儿,自然就是陈八牛、Alice和钱鼠爷他们的安危了。
可当我扯开嗓子,想要大喊的时候,却感觉怎么也发不声音来,或者说是那会耳朵听不到声音,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喊出了声儿来。
好在,没过一会,我就看到Alice从不远处的一滩烂泥里头慢慢的爬了起来,紧跟着钱鼠爷也爬了起来。
我们三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我看得到钱鼠爷和Alice的嘴唇在蠕动,似乎是在说什么话,可就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Alice和钱鼠爷呢,大概也和我差不多,眼睛还透着迷茫,显然是被那刚刚爆炸的声浪给冲昏了头脑,这一时半会的还没法彻底清醒过来呢。
虽然听不到声音,就等于是没法说话交流,可看到Alice和钱鼠爷平安无事,我心里头那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下去了一半。
可陈八牛那家伙却是始终不见踪影,我想起来那家伙慢了半拍,一下子一颗心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
真要是陈八牛出了事儿,就算今儿个我活了下来,只怕下半辈子,也是良心难安,夜不能寐了。
就在我回过头很焦急的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脖子。
当时我就浑身狠狠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往裤腿上,去摸匕首。
因为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那树藤莫不是还没被炸死,这会又死灰复燃了。
可等我低下头一看,那抓住我脚脖子的那里是什么树藤,分明就特娘是一只人手…
而且那只手,怎么看怎么眼熟,要说当时我也真是被那爆炸的声浪给完全冲昏了头脑,不仅听不到声音,暂时失了聪,就连脑子都比平日里慢了半拍。
过了好几秒钟,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陈八牛的手?
虽然反应过来了,可我又愣了几秒钟,这才彻底缓过神来,急忙伸手抓着陈八牛的胳膊,死命的把他从烂泥潭里头往外拽。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把陈八牛从烂泥潭里头拽了出来。
一看那家伙,倒是没受什么皮外伤,可显然刚刚差点憋死在那烂泥里头,这会正瞪着大眼睛、鼓着腮帮子,活像是一只大青蛙似的,在那大口喘着气呢。
因为暂时失了聪,也没法说话交流,等到休息了一会,感觉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之后,我这才抬起手朝陈八牛、Alice和钱鼠爷他们比划了几下,示意咱们得赶快撤出这片榕树林。
虽说那棵大榕树几乎被炸的倒塌了,那些毒蛇似的树藤也没了踪影,可这老泡在烂泥潭里头,也不是个事儿。
等我们互相搀扶着,一摇一晃、连滚带爬走出那片榕树林之后,真的当场就扑通一下子,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
当时有一种感觉,就想要这么一直这么躺着,哪怕是明天就看不到太阳了,也得这么一直躺着。
虽说是死里逃生,从那妖树口中捡回了命,可我们也折腾的够呛,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精神更是几尽崩溃了。
躺下没多久,我就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就跟灌注了铅块在里头似的,终于我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或者说是晕死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反正我记得当时做了一个很诡异很荒诞的噩梦,那噩梦里头啊,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事儿,只有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你脑袋里头滚大石头。
等我再一次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了来凤山上空那片很干净很透彻的星空。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就只感觉浑身上下没有那个一处皮肉、那一处骨头不是透着酸痛的。
刚刚爬起来一点点,立马就又体力不支,扑通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当时也不觉得饿、不觉得口渴,就是觉得如同被抽干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提不起半点力气、半点精神来。
没办法,我只好就那么躺在地上,看着星空,大口的喘着气,没过多久我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足足过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正午时分,那刺眼的太阳光直射在了脸上,我这才第二次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太阳光太强烈,还是脑袋还不够清醒,反正当时我睁开眼,只感觉眼前一黑,过了好一会,这才逐渐能够看到东西。
可等我慢慢适应过来,能看清楚东西了,却是突然一张脸、一张不知道是长满了黑色绒毛、还是布满了泥垢的脸猛地跃入了我的眼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