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蜈蚣,就已经让我们无从招架了,这要是真的在冒出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大蜈蚣来,那这一次,只怕莫说是我绞尽脑汁了,就算是诸葛孔明在世,只怕也想不出任何的脱身之策了。
固然善兵者善伐谋,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在怎么精妙绝伦的计策,都是徒劳,不然也不会有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的玩笑话。
“九爷,好像不太对劲!”
不过就在我心生绝望,快要彻底放弃的时候,陈八牛却是突然抬起手指着此时此刻正趴在洞顶上的那条大蜈蚣朝我嚷嚷了起来。
“这大蜈蚣怎么不动弹……也没攻击咱们?”
“良心发现了不成?”
要说这条大蜈蚣会良心发现放过我们,那只怕是绝无可能的事儿,毕竟这条大蜈蚣,就算真的如同民间传说的那样,活了成百上千年、成了气候,可它始终是畜生、是民间令人闻风丧胆的五毒之一。
不过被陈八牛这么一说,我这才反应过来,的确那条大蜈蚣虽然趴在洞顶上盯着我们,却是没有朝我们发起进攻。
这一点就很奇怪了,要知道我们一开始和这条大蜈蚣正面遭遇的时候,这条大蜈蚣对我们真可以说是穷追不舍,要不是最后关头,我们意外闯入了那个藏有青铜祭坛的洞窟之内,那条大蜈蚣畏惧那青铜祭坛,突然转身逃走的话,只怕现在我们已经变成这洞窟当中,那包裹在蚕茧里的尸体之一了。
难道那条大蜈蚣真的被陈八牛那家伙的乌鸦嘴给说中了,和那些鸱鸮怪鸟恶斗、拼了个两败俱伤?
这个念头只是在我脑海一闪而过,便是很快被我否决了下去。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们刚刚什么动静都没听到,真要是这大蜈蚣和那些鸱鸮怪鸟火拼,最终这条大蜈蚣落得了个重伤的收场的话,我们刚刚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等等九爷……这……这特娘不对劲啊,那大蜈蚣好像特娘的在蜕皮!”
陈八牛昂着头,瞪着洞顶上那条大蜈蚣看了好一会之后,猛地低下头回头看着我,满脸不可思议的呢喃了这么一句话。
大蜈蚣在蜕皮?
陈八牛这句话也一下子把我给惊的楞在了原地。
我听说过知了会蜕皮、我知道螃蟹长大到一定程度、也会蜕去之前的老壳,可我却从没听说过这蜈蚣会蜕皮的。
带着惊讶、也带着疑问、我慢慢抬起头鼓起勇气,再次看向了洞顶上那条大蜈蚣。
看到那条大蜈蚣血红的双眼,我依旧是瞬间被吓得胆战心惊、特别是看到那条大蜈蚣旁边、似乎还盘旋着第二条大蜈蚣的时候,就更是让我不由自主绷紧了脑袋里那根弦。
不过这一次细看之下,我却也是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的确,此前险些把我们一锅端的那条大蜈蚣,此时此刻就一动不动的趴在洞顶上,不过洞顶上也的的确确是只有一条大蜈蚣。
那条大蜈蚣,竟然真的像是陈八牛说的那样,在蜕皮。
一条蜈蚣在蜕皮,是什么样的画面,一时之间我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
我记得小时候跟老爹住在苏南农村的那段时间,因为苏南自古便是重要的丝绸产地,苏绣之名更是响彻海外,所以当时在苏南农村,依旧有很多人家养蚕纺织。
所以那会我不止一次见过蚕蛹破茧、也亲眼见过蚕蛹脱皮,当蚕蛹长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结茧,最后破茧,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蚕蛹在破茧而出的时候,不仅仅是要从蚕茧当中钻出来,更是要蜕去幼虫时期的一身外皮。
我记得很清楚,那蚕蛹破茧而出的时候,会一点点先把蚕茧咬开一个小洞,最后一点点慢慢从蚕茧里钻出来,与此同时其实蚕蛹也是在蜕去之前的一层皮,刚刚破茧蜕皮的蚕蛹,整个颜色形态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螃蟹蜕壳亦是如此,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螃蟹长大快,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蜕一次外壳,刚刚褪去外壳的螃蟹,不再是那种青黑的颜色,而是显得很粉很嫩的那种颜色。
然而此时此刻,那条大蜈蚣蜕壳,却一点也不像是螃蟹、更加不像是蚕蛹。
那条大蜈蚣几百只触脚死死地抓着洞顶,整个拉长的身子倒挂在洞顶上,我能清晰听到一种好似硬壳,慢慢崩裂的声音。
用头灯照射过去,我这才看得清楚,那大蜈蚣的背部、黑褐色的硬壳裂开了一条缝隙,里头新生的身体似乎在慢慢蠕动着,像是要从背部硬壳裂开的缝隙当中慢慢挣脱出来。
随着那大蜈蚣的挣扎,那大蜈蚣的身体慢慢卷曲成了一个拱形,与此同时那条大蜈蚣背部硬壳上的裂缝也是越来越清晰。
远远地看过去,就好像是两条三四米长的大蜈蚣重叠在了一起似的。
“九……九爷……这特娘也太邪门了,这……这八爷可从没听说过,蜈蚣还特娘的会蜕皮!”
不要说陈八牛了,就是我在此之前也从没见过蜈蚣蜕皮,不过我倒是在易妖一书当中看到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记载。
易妖一书当中提过,世间万物皆有灵、皆可成精成怪,不过天道无情,诸如长虫一类的动物,在修炼成气候之后,老天爷就会降下天雷,这个时候长虫这一类的动物,为了躲避天雷,就会被迫蜕皮,留下一个类似于假身的皮囊、用以迷惑天雷。
对此易妖一书当中还记载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据说在古时候、关外有座大山、叫做乌龙山。
乌龙山属于小兴安岭的一条余脉,山里就有一条乌梢蛇,借着小兴安岭龙脉的龙气修行,三百年之后,那条乌梢蛇成了气候,老天爷便降下天雷。
滚滚天雷之下,那条乌梢蛇身受重伤,恰巧此时,有一群进山采参的赶山人在附近露宿。
乌梢蛇听到有人的声音,就急忙游了过去,想要躲在人群里暂避天雷。
至于那乌梢蛇为何要躲到人多的地方躲避天雷,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说道,不过民间传说当中类似的记载倒是很多,比如狐狸躲到破庙里、躲到神像下、躲到书生夜宿的荒村当中,借此来躲避天雷。
那条乌梢蛇游到那群赶山人的露营地之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当时正准备睡觉的那群赶山人,突然看到这么大一条乌梢蛇闯入露营地,也是被吓得不轻,其中几个背着土猎枪的赶山人、更是直接端起了火枪准备动手。
天空当中天雷滚滚,轰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一道道足有水桶粗细的闪电也紧跟着那条乌梢蛇朝着那群赶山人的露营地靠了过来。
一时之间,那整片林子都被滚滚天雷之声给淹没了,一道道闪电更加是仿佛要把天空都给生生劈裂开来一般,映照的整片林子亮如白昼。
一看这架势,那真是煌煌天威,直震的人心神皆惧。
那群赶山人也被眼前这景象给吓得楞在了原地。
这么大的雷声、这么密集的闪电、笼罩在一片老林子上空、这要是一道闪电劈下来,那绝对是要出人命的。
可奇怪的是,天空当中雷声滚滚、电闪雷鸣,巨大的闪电像是要把天空给劈砍、却是没有一道闪电落到林子里,那些雷电就好像是一直盘旋在林子上空、在等着什么离开这林子,然后便会轰然劈落而下。
赶山人,一般都会选一个经验老到的老把头当整个队伍的领队。
当时一看天上这电闪雷鸣的异象,再一看那条突然爬进露营地已经奄奄一息、浑身蛇鳞有的地方一片焦黑、血肉模糊的乌梢蛇,那支赶山人的老把头立马就反应过来。
这是那条乌梢蛇成了气候,惹来了天雷。
赶山人是靠山吃山,吃的就是老林子这一碗饭,所以赶山人对老林子里的一草一木,任何一只动物、哪怕是一块石头、一只蚂蚁,都格外敬畏,甚至于有的赶山人啊,在进山之前要斋戒沐浴、进山之后更加是不能轻易杀生,因为他们觉得那样做、是犯了杀戒、是伤害了山神的孩子,会触怒山神、山神就会把人参给收走让人找不到。
再加上北方自古就有供奉保家仙的习俗,常仙更是五大仙家之一。
眼看那条乌梢蛇已经在天雷之下奄奄一息,赶山人的老把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急忙从行囊里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香炉,点上三柱清香之后,老把头跪在地上,对着那条奄奄一息的乌梢蛇磕头作揖、口中念叨老仙儿啊老仙儿,今日是您得道成仙的好日子,不料却遭此磨难,我本山中采参客、却也有敬神敬仙之心,若是我们有能帮上老仙儿的地方,还请老仙儿指示。
见老把头跪在地上,对那条已经奄奄一息的乌梢蛇磕头作揖,嘴里头还念念有词,赶山人队伍里,一些入行不久的年轻后生,还笑话那老把头,说这不就是一条快咽气的乌梢蛇,尽管个头大的有一些离谱,可它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一条快死的蛇,咋值得我们去磕头作揖。
年轻后生不懂这些门道,赶山人队伍里一些经验老到的老人,这会也反应过来,急忙跟着老把头磕头作揖。
待到三柱清香燃过一半,突然地上那条奄奄一息的乌梢蛇,竟然昂起了蛇头,还口吐人言。
这可把队伍里那几个之前还大言不惭的年轻后辈给吓得不轻,见多识广的老把头也吓得够呛,不过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去问那条乌梢蛇,有什么要帮忙的。
结果啊,那条乌梢蛇还真就拜托那群赶山人,把自己的蛇皮给剥下来,然后塞进去杂草,填充紧实了,在带出林子去。
一听那乌梢蛇要自己剥下它的蛇皮,老把头可吓得不轻,这可是能口吐人言的常仙啊,凡人遇到了跪拜还来不及、咋还能上刀子去剥那常仙的蛇皮呢?
见老把头被吓得不敢动手,那条乌梢蛇又继续说,只有剥下它的蛇皮,塞进野草,带出林子,才能瞒过天雷、才能救下它一条命。
眼见如此,那老把头终于还是壮着胆子,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剥下了那条乌梢蛇的蛇皮,又往蛇皮里塞满了野草,最后带着那塞满了野草的蛇皮,跑出了林子。
奇怪的时候,原本笼罩在林子上空不肯落下也不肯散去的滚滚天雷,竟然跟着这伙赶山人一起离开了林子上空。
或者准确来说,那天雷是跟着那老把头手里头那张塞满了野草的乌梢蛇蛇皮一路追了出来。
老把头抱着那塞满了野草的蛇皮,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黎明破晓,太阳露出了头,滚滚天雷这才散去。
事后老把头带着人返回了昨晚露宿的那片林子,想要看一看那条乌梢蛇是不是还活着,一条蛇被活活剥了皮按理来说那是必死无疑的。
可等到老把头带人回到那片林子、回到昨晚露宿的地方,却是只看到一滩血迹、旁边的草丛被压倒了一片、有一条大蛇游过的痕迹,那条被剥了皮的乌梢蛇却是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