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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了几匹马?”楚莫冷声问道。

“骑了一匹,给您牵了一匹。”狐七“嘿嘿”笑道,“大人,走吧?”

楚莫迟疑地看了一眼屋内,里面隐隐传来杯盘的声音,看来朱影并没有要出来寻他的意思,忽觉一阵失落,便下定决心,将最后一把草料喂给了黑马,拂袖走出了院门。

苍穹如墨,月朗星稀。

朱影收拾完了碗盘,左等右等,却不见楚莫回来,不禁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他会出什么事,而是怕他知道玉柳的来历,会误会自己,或是坚持要将玉柳赶走,就糟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朱影早已把玉柳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今日要不是她说起来,朱影早就忘记了她还有个门主。

“郡主,天凉了,回屋去吧。”玉柳走出来,给她披了一件薄披风。

“玉柳,你可知错?”朱影坐在小板凳上,望着院门方向,声音清冷。

“郡主?”玉柳愣怔了一下,扶着披风的手忽然一顿。

自从跟着朱影,还从未见她神情如此严厉。

朱影转头看向她,眸中映着月光,说不清有多冷寂。

“玉柳知道错了。”梳着男子发髻的少女后退一步,忽然跪下,又默默抬头望着朱影。

“我与你说过,既要跟着我,就不可再侍奉陆云舟为主,你是否忘了?”朱影目光如水,半冷半柔,并不叫她起来。

“玉柳不敢忘。”

“若是将来陆云舟要你杀人,你杀还是不杀?”朱影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院门方向。

玉柳面上有些为难之色,终是吐出一句,“不杀。”

“哦?为何?”朱影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却没有表现出喜色。

“我主未说话,我就不杀。”玉柳咬着唇,又看着她补充了一句,“郡主乃我主。”

“起来吧。”朱影轻轻颔首,又道,“你先进屋去休息,我再等一等。”

“是。”玉柳应声而退。

百无聊赖,朱影便坐在门前的灯笼下,静静读一本书。

约莫到了戌时,才听见虚掩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修长人影牵着一匹马,悄悄走了进来。

朱影站起身,将书放下,提起油纸灯笼朝着那人影走过去。

“怎么还没睡?”楚莫拴好了马,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面上有些尴尬。

“我以为你生气了,”朱影提着灯笼给他照着路,“玉柳的事,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

“没事,驹九跟我说了。”原来方才他去客栈找了驹九和狐七,问清楚了玉柳的来历,“是陆云舟硬将她塞给你的。也怪我思虑不周,没有给你安排一个会功夫的丫鬟。”

楚莫向来没有用丫鬟的习惯,便也让鸿十伺候朱影,丝毫没想到男女之别,多有不便。因此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陆云舟有机可乘,塞了个人到朱影身边。

“楚大哥,你……真的不生气?”朱影提起灯笼照了照他的脸,见他的目光里有些疲惫,却仍是闪亮如星辰。

“生气!”楚莫见她拿灯笼照自己的脸,忽然长臂一揽,一手抢过灯笼,一手将她拥入怀中,“生气你为何瞒着我陆云舟的事!若是你早说了玉柳的来历,我又岂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朱影见他动手,便知道他已经原谅了自己,开心地双手环上他的腰。

“方才为何没有追出来?”楚莫委屈地吸了一下鼻子,“可是不在乎我?”

“阿爹阿娘都还在桌上,我也不好走啊!”朱影埋头在他身上蹭了两下。

只要她一动手,楚莫通常就会缴械投降,什么也不会跟她计较了。

两人解开了心结,手挽手进了屋里。

这间卧房本来是朱小宝的房间,得知朱花心要回来,朱小宝便收拾东西,搬到了隔壁一间杂物房中去睡。

玉柳则是跟朱花蕊挤一间屋子。

“有点儿简陋啊,”朱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不介意……跟我挤一间吧?”

“嗯?”楚莫毫不介意地坐到榻上,冲她挑眉笑道,“你都不介意了。”

朱影也跳到榻上,开始将头发放下,“明日我带你到镇上去逛逛。”

楚莫忽然拉住她的手摆在腿上,又郑重其事地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来,面色微红地嘟囔道,“这是……方才我去袁庆那里取的。”

他们出门在外,衣食住行和账目都是袁庆在管。

“你这是何意?还没到发工钱的时候啊!”朱影听他声音小如嘟囔,就已经满腹狐疑,又见他将几张银票递给自己,便拿起一张,好奇地在灯下看来看去。

袁庆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会好心拿出两千两银票来?

当初说要去司维用那里赎自己,袁庆也只是拿了几块现银出来,至于银票是一张没拿。

“这次是我思虑不周,没有准备聘礼,”楚莫面带窘迫地握住她的手,生怕她嫌少了,“这两千两你先收着,明日拿给阿爹阿娘。”

“楚大哥!”朱影愣了一下,将银票还到他手上,“咱们出来是查案子的,你带的钱也不多,都拿给我阿爹阿娘了,咱们难不成要喝西北风吗?”

她其实也不清楚,袁庆那里到底还有多少银子,但是以她每月收到的工钱来说,楚莫的月俸不高,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

“怎么就到要喝西北风的地步了?”楚莫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袁庆那里剩下的钱够咱们在外面一年的开销,还不够么?”

“那也不行啊!”朱影快速心算了一下,这两千两靠楚莫的月俸要攒上十年呢,“要不,我就拿一百两吧,剩下的你收起来。财不外露,你又忘了。在沧州这种地方,你给他们两千两,不是明摆着招坏人来抢么?”

楚莫想问陆云舟当年送了多少聘礼,又不好意思开口,自己对这行情也不了解。

“那……就先这样,”楚莫只好将剩下的银票先收了起来,“待咱们成婚时,我……再差人送聘礼来。”

“嗯!”朱影倒头躺下。

她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幕熟悉的情景,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伤感,便转头睡向床榻的里侧,面对墙壁。

记忆中那日,院中堆满了披着红绸的担子,里面好似装着布匹粮油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