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才在十日后回到南康。
一下马车,安元溪就感受到了城中的不同。
往日虽然百姓们生活也很平和,但对比一下,现在似乎更加安定。
有种日后都不需要担惊受怕的安宁。
安元溪只稍微一想,就能明白是因为太子之位已定,百姓们觉得日后就会太平。
他悄然握紧了拳头,心头涌起一股怒火,
凭什么那个废物当了太子,居然还有人安心。
不应该时刻担心皇位被人拉下来吗?!
“太子殿下真是大不一样了啊,听说已经三天没从书房出来了,真是太勤奋了。”
路边面摊上,一个中年男人感慨万千的说道,
以往三皇子都是招猫遛狗,除了不干正经事,什么事都会干。
现在总算在张丞相的引导下,变得认真学习了,
想想都觉得南康未来可期。
旁边人也适时的感慨道,“对啊,以前还不觉得太子殿下多好,但现在看来,还是很不错的,我还听说太子殿下在朝堂上还提出了几项减免赋税的东西,咱们老百姓啊,真是盼到明君了。”
“我也听说了,俺们家那口子还赶上这波,多分了两分地。”
四周人喜气洋洋的议论着,唯有走在路边的安元溪脸色阴沉的厉害。
放屁!
安元木那种笨蛋怎么可能提出利于民生的东西,他连太阳从哪里升起都得早上看太阳才知道!
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教他。
是张丞相?
安元溪心里火气腾腾燃烧着,他之前那么讨好张丞相和张潇芸,
合着到最后,他们都瞎了吗,居然会选择安元木。
“殿下,咱们现在是回府还是进宫?”侍卫耳中也听着这些话,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大皇子,
生怕大皇子现在就翻脸将这些百姓全都杀了。
大皇子现在本就处于劣势,要是再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要是再想跟太子争,胜算就更低了。
“进宫,”安元溪咬牙说道,他刚回来,就算是装样子,也得先见过父皇才行。
毕竟情报上,父皇的身体不行,他得装一波孝子。
两人刚上马准备进宫,远远的就看见一队人朝着城门外走去。
安元溪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二皇弟,安元鱼。
可他险些不敢相认,因为在记忆中安元鱼是意气风发的,
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精致的,
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他。
他停下脚步看着安元鱼步履蹒跚的走着,脚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点滴鲜血从脚踝处落下。
他的身边,站着两个衙差,一脸肃然的跟着他的身后。
安元溪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两人之间视线对上。
没有任何话,
但他仿佛看到了往日的种种。
他张了张嘴,发觉自己喉间有些发堵,
“你回来了,”
最终还是安元鱼先开口,只是这声音无比沙哑,再不复往日的活力,现在活着的就是只是个迟暮的躯壳。
安元溪缓缓地点头,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往日的兄弟,
离得近了才发现,如今的他瘦了一大圈,面颊也深深地凹陷下去。
安元溪看了许久,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才缓缓叹了一声问道,“父皇他……真就这么狠心?”
安元鱼垂了垂眼眸,
这半个月来,他在牢房中想了许多,以前早已忘记的事情,仿佛也重新出现在脑海中。
父皇的所为,他虽然还是没完全弄懂。
但至少现在,他开始想到了父皇曾经为他的好。
“父皇他……”安元鱼刚开口,自嘲一笑,“忘了,我现在只是庶人,不配再叫父皇了。”
安元溪抿唇,眼里有些不赞同。
可安元鱼却改口说道,“陛下其实很好,大皇子可以尝试理解一下父皇,今此离别后,虽往后不见,但希望你们都安好。”
安元溪从没见过如此平和的安元鱼,
那股锐气全都消散了,余下的都是看淡的释然。
他不懂为什么短短时日,就能让安元鱼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难道父皇真的对他做过什么?
或许是此刻安元鱼的下场触动了他,安元溪心有不忍的说道,“你若是不想离开,我可以为父皇替你求情,至少在这里,你不会吃苦。”
安元鱼摇头,拒绝了他的话,“不必了,我犯了错,也该受惩罚。”
他回过身看向远处皇宫的方向,语气怅惘,“我现在也不敢奢求陛下的原谅,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好好照顾陛下。”
说好这话后,他自嘲一笑。
他可是大逆不道,妄图下毒弑父,逼宫的人。
父皇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原谅自己。
是他自己魔障了,以为用这种办法就能得到皇位。
可百姓并不愚钝,就算靠这种手段得到皇位,也赢不了民心。
他嘴角泛着苦笑,冲安元溪摆了摆手,就自己朝着城外走去。
安元溪看着他的背影,蓦然间,却看出一股潇洒。
难道远离了皇城,真的会释然?
良久,直到看不见安元鱼的身影后,他才回过神朝着皇宫而去。
皇宫内一如往常那般肃然,所有宫人们都垂手做着自己的事情。
安元溪在得到总管的回复后,才进入御书房之中。
比自己走之前相比,父皇的气色更加萎靡了。
“父皇,儿臣回来了。”安元溪心中感慨了一瞬,跪拜了下去。
南康帝看着刚回来的大儿子,眼神中闪过一抹感慨,
“你见过他了?”
没有说见过谁,但安元溪却很清楚,
父皇说的是安元鱼,
他如实说道,“见了。”
“你心中怎么想的?”南康帝声音有些沙哑,放置在面前的奏折,一本都没有打开过。
今日是他的二儿子离开皇城的第一天。
往后,城中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安元溪没有抬头,面朝下,盯着地面,声音沉闷,“他的脚镣太重,磨出血了。”
南康帝手心微微收紧,目光不自然的挪开,
“那是他自己要的。”
否则又有谁会真的给他带上脚镣。
安元溪愕然的抬起脸,脑海一片混沌。
那居然是他自己要带的。
这怎么可能。
安元鱼他向来不喜欢受苦,怎么会自己选择要脚镣。
“他说只有脚镣才能让他真正的反省,”南康帝声音幽幽响起,
“你若是有心,可以让人给他送些东西。”
“诺。”安元溪应了一声,他将在永青的事情说完后,就出了御书房的门。
看着外面,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忘了太子之位的事情,脑海中居然只有那双带血的脚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