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是……”
“小姓顾,先夫正是这付府里的大少爷,不知大师不辞辛苦而来,有何贵干?”
顾娇娇自然的在主位落座,她端起桌上的杯盏,轻轻吹了吹里面漂浮的茶叶,淡淡的雾气将她漂亮的脸衬得模糊虚幻。
云源听闻眼前这个就是给逝世的付凌运许配的阴妻,心中了然,他转着手中的佛珠,不紧不慢的解释自己的来意。
“曹施主曾与贫僧给付小施主议亲,贫僧今日前来便是助曹施主了结这一桩心事的。”
“大师今日怕是要白跑一趟了,相公既然已经娶了我,夫人心头早无巨石。”
顾娇娇笑道,反正曹氏现在已经傻了,任凭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云源闻言笑了笑,他思度片刻,佛珠转得又快了几分。
“贫僧此行也不光是为了这一件,先前尚未进府,贫僧便看到一股浊气笼罩在付府上空,不知施主可曾发觉府中异样?”
“我素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未发觉府中和外头有何不同。”
顾娇娇轻轻摇了摇头,忽的又露出惊吓之色,“大师,我一无知妇人,胆子再小不过,您万万不要用那些神鬼匪夷之事来吓我,若不然,我在这府里是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的了。”
云源仔细观察顾娇娇神色,见她当真不知那邪祟之事,停下佛珠,将其缠绕在腕上,而后从袖中掏出几枚护身符。
“此护身符受佛光普照,邪祟万不敢近身,须得日日佩戴,方可保施主与家人平安。”
顾娇娇看也不看云源放在桌上的护身符,只瞧着他,目露感激之色,“多谢大师赐下圣物,妾身定当好生保管。”
云源犹不放心,叮嘱道:“你日后若是察觉异样,可去灵音庙寻找贫僧。”
“我记住了。”
顾娇娇莞尔,无论云源说什么,都是一副恭敬温顺的做派。
让碧果去账房拿些香油钱,待云源一走,顾娇娇当即变了脸色。
她指尖捻起桌上的护身符,唇角扯出一抹嗤笑。
无论这护身符真能辟邪,还是云源随手画来骗钱的玩意儿,反正它是无缘得见付凌运了。
打发走云源,顾娇娇甩着衣袖去找付凌运,途中顺手就把护身符扔池塘里去了。
云源的到来倒是给顾娇娇提了个醒儿,既然付凌运不愿意走,就得想个办法彻底隐匿了他的行踪才行,若不然早晚还会把气运子引过来。
东院里空空如也,顾娇娇没找到人,索性站在院子中央叉着腰喊。
“相公,你人呢,怎么不出来见我?”
顾娇娇话落没多久,一个颀长的身影从书房的门后走了出来,男人压低着眉头,面容严肃。
“随意大呼小叫,有没有点为人妇的样子,当真该让你抄写一番女戒女德长长记性。”
顾娇娇才不理会付凌运的斥责,小跑上前抱住他的腰,脸上笑嘻嘻。
“相公啊,我一醒便发觉自己又回了赏荷园,夫妻同床共枕不是天经地义吗,你送我回去作甚?”
付凌运看到顾娇娇的笑靥,难免想起昨天那桩荒唐事,他轻咳一声,努力维持自己身为丈夫的威严。
“我那时跟你说的你已经全都忘记了吗,还是说你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相公所言一字一句妾身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岂敢当耳旁风。”
顾娇娇笑着放开了付凌运,往他身后的屋里走。
他既然是从这里出现的,寄身之物想必也是在里面。
“相公,那些账本你看完知会我一声,我再去给你取,库房里还有许多呢。”
顾娇娇眼睛瞧着书房里的摆设,找寻可疑之物。
烛台?
镇纸?
笔架?
看起来都不像是装着厉鬼的器皿啊。
付凌运负手跟着顾娇娇进屋,看她好奇的将一件件东西拿起来又放下。
“你不请账房先生,整日让我看什么账本。”
“相公这么博学多识,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顾娇娇回头冲付凌运笑笑,拿起毛笔在指间随便转了两圈。
免费劳动力只是其一,不拘着点他,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心血来潮跑去府外作恶。
付凌运能听出顾娇娇是在夸自己,有意紧绷的脸不由得缓和了些许。
实在找不到蛛丝马迹,泄了气的顾娇娇一屁股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随手抽出来一本书扇风。
“相公,方才云源大师来府中做客,你可知他与我说什么了?”
付凌运见顾娇娇手中拿的正是自己的寄魂之物,心头一阵发紧。
若是不小心损坏……
“他说什么了?”
听出付凌运语气里的心不在焉,顾娇娇不满的用书敲了敲桌案,待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这才开口。
“他说有股浊气笼罩着付府,还给了我几个护身符,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你了?”
“发现又能如何,他若真有本事,就将我超度了。”
付凌运不以为然,他先前对云源或许还会有几分忌惮,不过自从昨日意外吸食了顾娇娇的阳气法力又涨了一截后,他现在已是全然不怕那些所谓的出家人了。
“话不能这么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说不定哪天就来了个本事大的,到时咱们该如何是好。”
顾娇娇认真反驳付凌运的话,她虽然不知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没错。
付凌运听见顾娇娇嘴里的咱们这两个字,心头涌上一抹异样的感受。
他把那悸动压下去,平静道:“若真有那一天,你自行逃命便是,你是人,他们又不能待你如何。”
顾娇娇沉默片刻,然后忽然笑了。
她将下巴磕在被卷成圈的书上,笑眼里点缀着细碎的耀眼光芒。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公若是不在了,我又怎会苟活,所以就算是为了我着想,相公你也要好好珍惜现在的这条‘命’啊。”
付凌运被顾娇娇眼睛里的光迷得失了心神,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自从母亲去世,他所能感知到的所有情绪,无一不是希望他快点死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希望他能够活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