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心里明白得很,别跟着为朕开脱了,都请起来吧!药师兄,你继续说!”
李二陛下换转着黑光发亮的瞳仁,摇头苦笑,双手抬起示意让众人起身,然后瞧向李靖,示意他继续说道。
“喏,陛下。虽然薛延陀兵强马壮,但是......”
李靖回了李二陛下一礼,便继续说道,说到“但是”的时候,李靖刻意地停顿了一番,双目皎若月辉,抬高声音说道。
“但是!因为薛延陀的疆界过于广大,其实力也大为分散!”
“陛下还有诸位同僚请看!”
李靖对视了李二陛下一眼,又一一掠过众人的眼眸,声音又加重了几分,指着北疆之上的几个区域说道。
“从哈密到焉耆北天山附近有契苾﹑乌护﹑纥骨等,战兵两万;咸海﹑里海一带有诃咥﹑苏路羯等有四万许兵......”
“西亚东面有阿兰等两万余人;贝加尔湖南有都波等万余人......”
“为了扼守丝绸之路上的要道,他俟斤夷男还在阿尔泰山西驻守了一万薛延陀本部兵将。”
“也就是说,他俟斤夷男虽然带甲二十万,但实际上他现在在王廷能够聚集起来的人马只有仅仅的十万余人!”
虽然明面上不过多的过问军事方面的事宜,但是李靖对薛延陀的兵马部署却极为的了解,并没有半点的生疏,三两下就将俟斤夷男的实力剖析了出来。
“药师兄,朕多说一句!”
李二陛下听到李靖的分析之后,眉头一皱,抬了一手,发声说道。
“恭请陛下训言!”
李靖收了竹竿,欠身伸手,作请示状。
“药师兄,根据处弼爱卿传来的消息,上个月俟斤夷男已经将阿尔泰山西的一万人马招了回去。”
李二陛下将锦衣卫的情报公布了出来,这个情报之前报告过他。
“至于其他铁勒诸部,虽然保持着观望的状态,但也或多或许派出了相应的人马对薛延陀予以支持,加起来薛延陀的人马,应该在十五万以上。”
战场之上,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五万人马,他是一定要算进来的。
不然,李靖之后的思路安排,可能就不包括这五万人马,而这五万人马就很可能成为了他们在战场上的催命符!
“不过这也无妨,这五万人马当中有四万人马是其他铁勒部落的整合。”
为了不让殿内的其他诸将,过多的看中于这五万人马,李二陛下又扬起风轻云淡的笑意,充满讽刺的说道。
“而且,这些铁勒诸部的人马也只是因为利益聚合在薛延陀麾下的,一旦利益出现了偏差,这四万人马就会成为他们的致命利器!”
因利而合,必将因利而分。
如果利益一直能够达到双方的期许值,这样的利益是牢不可破的。
但是一旦利益出现的纠葛,翻脸不认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是一个浅薄而深刻的道理。
说完之后,李二陛下又示意李靖继续讲下去。
“至于西突厥,贞观四年,莫贺咄兵败,逃往金山,被泥孰杀死。诸部共推阿史那咥力为西突厥肆叶护大可汗。而后,肆叶护又北征铁勒,但被薛延陀打败。”
停了几许,捋了捋思绪,李靖便将话题转向了西突厥。
“虽然在草原争雄上,肆叶护失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兵马上西突厥依旧还有将近十万之众。”
“只是阿史那咥力此人,为人多疑狠毒,杀功臣乙利小可汗,并诛灭其宗族,引起部下人人自危。”
说间,李靖的神色之上,扬起几抹不屑的笑意,随心所欲地款款谈道。
“一个这样的可汗,谁会替他卖命,想来就是西突厥参与其中,也是人齐心不齐,不用我们过多的插手,西突厥就会自然地陷入内乱之中。”
“朕想起来了,去年他还想阴谋杀害阿史那泥孰,但是因为秘密泄露,让阿史那泥孰逃往了焉耆。”
听到李靖的言语,李二陛下会心一笑,指尖敲击在太阳穴上,将肆叶护与泥孰的勾当,轻蔑的说了出来,随后又将头探向人堆中的程处弼,问道。
“处弼爱卿,何在?”
“微臣在!”
处在众人之尾的程处弼,听到李二陛下的询问,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其实,他都不想出来,如果没有他,这就是经典的《唐太宗李卫公问对》的一角。
“阿史那泥孰可是朕的老朋友了,你是时候让我们的锦衣卫士去替朕问候一下老朋友了!”
李二陛下神秘一笑,眼眸之中透着精芒,趣味十足的说道。
“阿史那泥孰在武德年间,曾至长安。当时,还是皇子的朕为了“同各民族人士友好”,可是曾与泥孰结为了盟友兄弟!”
“同各民族人士友好”,李二陛下自己说起,都感觉好笑。
屁!
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北疆的安宁,如果不是为了获得他们的战马,如果不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扫清中原、一统天下,谁会和一个蛮夷约为盟友兄弟!
“微臣明白!”
程处弼淡然一笑,李二陛下这一番刻意的解释,他自然是闻琴音而知雅意。
阿史那泥孰,他从旧唐书中知道过这个人,西突厥的咄陆可汗,达头可汗曾孙,世为莫贺设。
在历史上的贞观六年秋,肆叶护遭设卑达干与弩失毕部攻击,逃往康居,不久死亡。而后,西突厥迎立泥孰。
深蕴“以夷制夷”之道的李二陛下,这个时候要联系这个人,显然是想将阿史那泥孰当做用来制衡阿史那咥力的棋子。
不过,让他惊奇的是,不是和他一样有作弊功能的李靖,竟然可以推测出阿史那咥力的命运。
也许,这就是李靖兼资文武、出将入相的能力吧,对于唐初贞观年间的这些能臣强将,他是由不得半点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