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兵相接,金鼓连天,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再也没有比战争更铁血的绞肉机。
人声的咆哮、战马的嘶鸣划破天际,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战场之上。
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而那蜂拥的两支战骑却依旧无情地扭曲交织在了一起,血雾漫天飞舞,哀号遍地流淌。
一片又一片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被砍倒、被刺下马的人,眼里还倒映着生前最幸福的笑容,随即便被身后的战马,踩踏得残身断臂、支离破碎。
而刚刚砍下一个敌方人头的骑士,正发出肆意的大笑,却在一瞬间之后,又成为了对方骑士枪下的亡魂......
战争进入白热化,虽然士气相对低落的阿史那贺逻鹘方面的人员在急剧地减少,但其中不少对阿史那什钵苾忠心耿耿的死忠之士的性命相搏,也给阿史那思摩的军队带来不少了伤亡!
“王子,再打下去,我们的战士就要打没了,依属下看不若据城而守,发动城中的百姓与我们一同守城,与阿史那思摩打消耗战!”
贺鲁达挥舞着马刀,砍倒一边的一个骑士,也顾不上溅得自己一身的鲜血,一把拉住身边同样血染征袍的阿史那贺逻鹘,苦声劝诫道。
“他是轻兵而来,一定带的粮草较少,只要消耗一段时间,阿史那思摩自会退却,到时候我们再做计较也不迟!”
“父汗尸骨未寒,我自当奋勇争先,为父汗报仇雪恨!”
阿史那贺逻鹘一枪挑开从对面冲来的骑士,神色倔强,声音固执而愤慨。
“贺鲁达,你带着精锐骑兵,跟随我冲阵,只要斩了阿史那思摩这一战自然平息,甚至整个东突厥都将唯我命是从!”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随着血腥的洗礼,他越加的清醒,对这一战的意义看得更加的透彻。
“大王,我们已经和阿史那贺逻鹘进入消耗战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勇士可就都要消耗完了,是不是先行退兵,再做打算!”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对面,守卫在阿史那思摩身边的戍卫将领,也在对阿史那思摩进行规劝。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毕其功于一役!我们难受,阿史那贺逻鹘一定也难受!”
阿史那思摩的眼眸也充沛着无尽的杀意,唇齿严实,白须倒竖,一声喝斥下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要再管本王的安危,带上本王的贴身卫队顶上去,这一战,我们一定要赢!”
说完此声,阿史那思摩的眼眸纵望着西北方向,面若严冰峭冷,拧槊的手指异常苍白,在心里忿恨暗语。
“俟斤夷男,你要是敢戏弄我,我阿史那思摩他日一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此刻,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阿史那思摩与阿史那什钵苾疲惫而决绝,即使已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和劫难,也没有人存在丝毫的退却之意。
因为退一步,就是死亡,这一战是决定东突厥生死存亡、鹿死谁手的战斗,谁赢了谁就是东突厥未来的主宰!
“咚咚咚咚......”
这时鼓声大噪,大地阵阵作响,沉重的战鼓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不弱反振,直冲云霄。
“哪来的鼓声!”阿史那贺逻鹘刚砍下一名骑士,收回枪尖,纵目搜寻,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
阿史那思摩驻马眺望,只见西北方向铁骑铮铮,尘埃滚滚,随即面带喜色,“难道是薛延陀的人马到了!”
“将士们,是援军,援军到了,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的援军到了!”
事不宜迟,阿史那思摩一甩披风,高举长槊,也冲入了乱军之中,扯着嗓子扬声高喊。
“冲啊,弟兄们,随我去诛杀阿史那贺逻鹘小儿!”
“有援军!”
“援军到了!”
在阿史那思摩的鼓励下,将士如同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士气高涨,越加的奋勇拼命。
“报……”一名突厥令兵,向阿史那贺逻鹘匆匆报来,“敌方援军来袭,我军北面部队已经被击退了!”
“来了多少人马?”阿史那贺逻鹘瞳孔细缩,声色仓惶。
“因为尘雾滚滚,我等也不曾探清。只知道当先一员骑白马少年骁将,甚是了得!”令兵粗着脖子,急促的说道。
“王子,快退吧,再不退就来不及了!”望着越来越近的领军冲阵的白马骁将,贺鲁达连连抱拳劝诫道。
“退!”
望着和白马骁将逐渐汇聚在一起的阿史那思摩,阿史那贺逻鹘的眼眸充斥着暴戾的血气,面色苍凉而灰白,硬生生地从牙齿中挤出了一个字。
“老夫化州都督、怀化郡王阿史那思摩,多谢将军出兵相救,敢问将军,出自何部大落?”
阿史那思摩驱动战马,领着一干卫士,笑靥盈盈地迎上了白马骁将。
少年将军目含冰霜,两臂凝力,手中的方天画戟,快如闪电般从左侧挥出千斤之力,斜侧斩下。
只闻“嚓”的一声,阿史那思摩被画戟上的月牙瞬间拦腰横劈,断为两节,血肉模糊,致死他也依旧保持着适才友好的笑容。
“本将乃是前来剿灭你的校检左卫将军程处弼,可不是你心里所期待的薛延陀的援军!”
程处弼面色倨傲,冷哼一声,继续挥舞画戟上的月牙,轻轻割下阿史那思摩的首级。
“什么!阿史那思摩被援军将领一刀砍了,那个援军将领是大唐的校检左卫将军!”
看到如此戏剧性的转折一目,阿史那贺逻鹘的心理乐开花了,高举长槊,大声鼓励道。
“兄弟们,来的不是薛延陀的部队,而是唐军,是天可汗陛下派遣人来援助我们了!”
说间,阿史那贺逻鹘也一面鼓舞士气,一面跃马向着程处弼驱驰而去,他也想向这位大唐将军问问,为什么父亲会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阿史那思摩的手上。
刚到程处弼身前三尺处,阿史那贺逻鹘刚刚准备抱拳开口,但却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程处弼的一戟,已经洞穿了他的心口。
对视着双眼鼓胀、死得不明所以的阿史那贺逻鹘,程处弼迅捷地抽回了画戟,俊美绝伦的面庞上勾勒出一个倾覆天下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既不是来帮阿史那思摩的,也不是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