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灾民本是老夫治下之百姓,老夫无能,令其受苦受难,支出些钱粮,抚恤百姓,也是应该,这个亦可!”
武士彟欣然同意,这本来就是他的想法与做法,通过赈灾在荆州获得自己所需的民心与声望。
当然,能够在事后收回自己赈灾所用的钱粮也是不错的好事,百姓只会关注在他们艰难困苦的时候,是谁给了他们一碗粥喝,并不会关注事后的那些利益纠葛。
这不就是和我想到的方法一样,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啊!
对于程处弼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武照并没有什么觉得厉害的。
而且,这个方法最先就是她建议给武士彟的,为了在武士彟病危的时候、或许在武士彟逝世的时候,给荆州百姓留下一个最好的官声。
“那后生便替荆州的灾民,多谢大人的好心了!”
征得武士彟的同意之后,程处弼再次行礼致谢。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现在的他需要尽可能地利用到荆州的每一分人力财力物力。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听得程处弼的答谢语,武士彟脸上虽然保持的平和之色,心间却苦涩不已。
他听出来了,这是程处弼以荆州之主的态度,向他表示感谢。
同时,这句话,也是对他行动暗示的表达,以后的赈灾可就不是他武士彟个人名义下的赈灾,而是荆州官府名义下的赈灾了。
不过,随即武士彟便释然,让前任长官在现任官府当政的时候收买人心,这是任何人都不会被允许的。
更别说,这个当政者,还是他最为看重的青年才俊,程处弼。
“除此之外,后生还有一事,需要请大人相助!”
程处弼察觉到武士彟嘴角的那一丝轻幽滑过的苦涩,嘴角便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向着武士彟继续说道。
“请说!”
“后生初到荆州,没什么贴心人,两眼一抹黑的,从京城带来的,又都是一些个粗鄙的军汉,不知大人可知,荆州都督、刺史两府,哪些人可以托之以心腹?”
带着忧国忧民、忧心忡忡的情绪,程处弼露出了一片愁苦、无解的烦恼脸色,向着武士彟,充斥着小狐狸的智慧,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知道,武士彟一定会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这......”
武士彟身体一颤,惊愕之意写满了老皱却经历浮华沧海的面庞,只是片刻之间,便被武士彟收回于心。
程处弼的胆大多奇,心思细腻,他是真的看出来了!
程处弼此次上任后,向他说出这番话,就像后世的一些领导新上任的领导,需要去拜访当地老干部,获得老干部的支持一样。
但是,又不一样的是,程处弼又不需要这些人的支持。
古代有知遇之恩,古代有主仆之明。
这些人,是武士彟的,就注定是武士彟的,除非武士彟死,或者武士彟告老还乡。
但,武士彟并不会,他还有抬头的机会,他的身体在自己的治疗下,必定会恢复健康的。
这一点,武士彟自己也是知道的,的确,自己吃了程处弼开的药之后,身体的状况是一天比一天好。
所以,他更能体会程处弼的良苦用心!
程处弼不是要用他的人,是要保他的人,是要让他的人平安、上位!
这是回礼,这是对适才自己给他,借钱借粮的感恩!
这同时,也是他程处弼对荆州官场暗中的宣战!
团结自己这一帮子,其目的自然是要对付荆州世族!
本来自己就与荆州世族,形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
再加上,安抚使上任第一天例会之后,就立马拜访前都督、刺史,这本身就是一个政治讯号。
这样,就是自己,不想上他程处弼这条“贼船”,也不得不行咯......
能够这么熟练的掌握并运用官场的权谋去进行筹划、操作,这样的人,会是一个简单的纨绔子弟吗?
这样的人,谁会相信他从来没有涉足过官场政治?
人精?聪明机敏?足智多谋?
一时间,武士彟觉得那些所谓的夸耀词语都不足以褒奖程处弼,唯有“洞察人性”、“洞悉人心”两词,方可计较。
“这荆州的能人异士嘛,老夫也不大可知,几个堪用之辈,老夫到是知道一些......”
武士彟与程处弼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随口说道。
“爹爹,我看此人也不过如此嘛,并非爹爹所说的十分才学!”
程处弼走后,武照跨步从屏风后走出,差强人意的说道。
“治理荆州依旧需要依仗爹爹的部属与财力,他自己就没有什么别出心裁的本事?”
“他哪里是来依靠爹爹的,他是来给爹爹那几个可怜的下属下保命咒的!”
武士彟看着与程处弼不是很对付的女儿,拧巴着脸,笑得非常的苦涩,凝望着屋外天空的智慧双眼,也有些灰蒙蒙的,意义深长的说道。
“你就看看吧,这荆州的天,就要翻云覆雨了!”
“难道他程处弼真的不惧官声、官望,冒大不韪不成?”
武照滑若凝脂的花容,骤然失色,惊呼道。
“女儿啊,对于某些人来说,一州之地、一州之主,是难以企及的高度,是终身不可跨越的!”
“对于某些人来说,一州之地、一州之主,一生得以达成,亦足以光耀门楣!”
武士彟垂下着脑袋,抚摸着身上盖的丝织锦衾,感伤着官场上的沉浮冷暖,冷眼摇头,别有深意的感叹道。
“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一州之地、一州之主,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一个临时的落脚点而已!”
尚未冠礼,就已经位居从三品的程处弼,就是看人眼光毒辣如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可以达到怎样的荣华与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