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女儿不得不承认程处弼确实有些才华,上任以来也确实将荆州城内的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
“还有其对荆州纨绔的收监、对荆州世族官员的抓捕,还有对长孙师运用以金赎刑的反击,也确实体现出超出同龄的城府与胆略!”
“但他还确实太年轻,缺乏为政官员的老成持重、也缺乏为政官员的心狠手辣!”
“他只知道一味地闷头闷脑地迎头闯荡,把他在长安城、在军队那一套作威作福的纨绔大少作风,用到政治上来,这是如何的愚不可及!”
程处弼走后,武照一如既往地从书房后边的屏风中走出,冷然地摇了摇头,继而向着武士彟苦口婆心地劝诫道。
“如今,长孙师挟荆州世族在手,集荆州的政治、财富、粮食于一身,又成功阻止了灾粮进入荆州。”
“现在荆州城已是人心惶惶,再有个二三十天,待城中的粮食用尽,程处弼便是秋后的蚂蚱,但有个风吹草动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古语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爹爹为何还要与他程处弼站在同一条破船上,至自己于危险之境!”
她不否认程处弼确实有才华、也确实有城府,但在这云波诡谲的官场之中,程处弼的才华与程府,显得太为薄弱了,轻轻易碎。
更可笑的是,程处弼那一如既往、遇强则强、不肯示弱、只知道蛮打蛮冲的性格,太为幼稚了!
政治斗争严峻的荆州城,不是他当纨绔的长安城,可以凭借所谓的国公子弟、纨绔身份招摇过市,横0行霸道;
也不是等级关系严格,上下分明,他可以一言九鼎的军队。
这是政治,政治是浑浊不堪的,政治是需要刚柔并济的,政治是比军队更厉害,杀人不用刀,但却更为锋利的。
在败局以定的时候,他程处弼竟然还想着正面与绝对优势的长孙师对抗,还拉着她的父亲与他一起背水一战,他以为这是军队、这是战争游戏,真是愚蠢透顶!
更可笑的事,她的父亲,她一直以为最为英明睿智的父亲,竟然答应了程处弼,陪着他一起身犯险境!
“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武士彟没有以强势的姿态去压制越说越气、越气越躁的武照,而是缓缓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他的身边来,并给她倒了一杯茶,心平气和的说道。
“既然你谈道了《孟子·尽心》,那爹爹就好好和你说说,什么是“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既然孟子说,这事件没有一样不是天命,顺从天命,接受的是正常的命运!那你来告诉为父,什么是天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出自《孟子·尽心》上,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
释意为:孟子说,没有一样不是天命(决定),顺从天命,接受的是正常的命运;因此懂天命的人不会站立在危墙下面。
尽力行道而死的,是正常的命运;犯罪受刑而死的,不是正常的命运。
“天命就是......”
武照张嘴想要大声地说出,但转头望向武士彟那老神在在的模样的之后,她又有些说不上话,答不出来,声音越来越小,气势也浑然全无了。
她想按孟子的原话回答,说:尽力行道而死,便是正常的命运。
但她知道,她聪明睿智的父亲,肯定不会问这么肤浅的问题,父亲的答案,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答案!
“这天下本来就,没有天命!”
武士彟拧紧干瘦的拳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虽然年迈苍老,但他的声音依旧雄厚。
“要是按照孟子所说,尽力行道而死,便是正常的命运。”
“那当年爹爹就应该做一个本本分分的木材商人,而不是追随私通前朝妃嫔的太上皇陛下起兵!”
“私通妃嫔已是死罪,起兵造反更是株连九族的不赦之罪,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天命,狗屁,而且臭不可闻!
就是因为他不甘心做一介地位低贱的商人直到老死,所以他才学着吕不韦的奇货可居,将全身家当都压0在李渊的身上,追随李渊起兵造反!
“程处弼不过一介靠女人上0位的纨绔而已,岂可与开创我大唐万世基业的太上皇陛下同言而语?”
尽管武士彟的话句句在理,但武照就是不能认同,马上要紧唇0瓣,对武士彟进行反击。
笑话,纨绔子弟千千万,但一统山河的开国皇帝呢!
从始皇帝嬴政、到汉高祖刘邦、汉光武帝刘秀、晋武帝司马炎,再到李渊之前的隋文帝杨坚,刚好一只手!
“在你心底程处弼当真只是一介靠女人上0位的纨绔?”
武士彟避开了武照对于程处弼与太上皇李渊的比较,双目如炬一般直直地对视武照,笑意盎然。
看着父亲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清明眼眸,武照慌不怠地将螓首转向一边,唇齿紧0咬,默不作声。
看着女儿极其别扭的模样,武士彟心领神会,收回了锋锐的目光,但他的声音并没有因此而温和,却更为地尖锐:
“你不说程处弼年轻,缺乏城府吗!若按你所说,他靠嫡长公主长乐公主在陛下面前的宠0爱,而获得了今时的地位!”
“那他算不算牺牲自己的儿女情长,算不算牺牲自己的个人幸福,算不算心狠手辣!”
“一个能够对自己心狠的人,难道还做不来对敌人更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