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所见,高建武一定会雷霆大怒,认为泉盖苏文背叛了高句丽,投靠了我们大唐!”
程处弼这般一说、这么一问,刘仁轨那被迷雾遮盖的眸子,很快地就拨得云雾见晴天,闪亮着灿烂的光辉,肯定的说道。
“噢,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程处弼的嘴角上扬一抹微微的弧度,玩转着手中的毛笔,轻快的问道。
“这便是将军大人要末将将那些辎重兵的尸体挖出,又不那么明显的原因,将军大人是希望这些尸体能够被高建武派来的军队找到。”
刘仁轨注目着程处弼,目光如铁,坚定的说道。
“当高建武发现钱粮还有圣旨都不见了,只剩下这些尸体,一定会认为是泉盖苏文侵吞了钱粮,带着这些钱粮和圣旨去向陛下做了投名状!”
“而他拱手相让的辽东、安市两城,还有东部丢下的所有那城池土地,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将军大人为什么要自己去挖出那些尸体的原因,还有将军大人要撤出易山的原因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死局,一个通过死亡来奠定的死局,一个就是泉盖苏文和高建武两人有一方死亡也解不开的死局!
因为泉盖苏文与高建武两人都对对方没有丝毫的信任,都以为对方把自己当成了心中的死敌,就是当面对质,这个谜题也不会解开。
“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你认为高建武会如何做?”
程处弼悦然地拍手以示赞赏,继续问道。
刘仁轨不愧是自己用心培养出来的亲信,果然已经通往了未来的宰相大道。
“高建武会派兵东进根据鸭绿江进行布防,依靠着鸭绿江天险,阻挡我们南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刘仁轨思忖一会,自信的答道。
“但是,高句丽划江而治的想法是完全没有可能实现的,因为我们已经出现在了高句丽中部的土地上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划江而治、划河而治,这是东方历来的传统,东方历来的南北政权,或是中原与北方的政权分割,都会以长江、黄河作为分界。
高句丽若想尽可能地保全土地,依靠着鸭绿江进行布防,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一想法,高句丽并不可能实现,他相信足智多谋看穿一切的将军大人一定不会让高句丽实现。
“如果守住了鸭绿江天险,高建武下一步又该如何?”
程处弼微微一笑,继续引导刘仁轨而问道。
“如果守住了鸭绿江的话,高建武会选择攻下大行城还有泊汋城,作为钉在鸭绿江西岸的钉子,严防我们渡过鸭绿江,继而窥视机会,夺回鸭绿江以西的土地!”
“但大行城方向,有陛下的大军虎视眈眈,高建武肯定不会敢在虎口拔牙!”
“所以高建武的目标只能是那只有区区一万守军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泉盖苏文弃子的泊汋城!”
刘仁轨又对着案上的行军图思量了一会,试探性地回答,但越回答越清醒,更因为自己的回答而吃惊。
“原来这就是将军大人要攻下泊汋城的原因,将军大人是想在高建武出手之前,占尽先机!”
一步三算,环环相扣!严密布局,滴水不漏!
他对程处弼的崇拜,已经无以复加了,整个大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将军大人的庙算天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然后,你再站在泉盖苏文的角度好好想想,泉盖苏文之前给高建武的几封亲笔信,因为我们的拦截,所以一直没有收到高建武的回复,他的心里又会如何认定高建武?”
程处弼又换到泉盖苏文的角度,向刘仁轨问道。
刘仁轨同样以泉盖苏文的思维答道:“泉盖苏文当然会认为高建武打算借我们的手除去他,所以他势必不会再相信高建武!”
程处弼再问:“那么,泉盖苏文会为高建武守住大行城吗?”
将军这一问还真是好笑,泉盖苏文怎么可能会为高建武尽忠呢,估计到时候泉盖苏文恨不得亲自杀了高建武......
刘仁轨哑然失笑,但见程处弼平和的模样,也不好发笑,咳嗽了几口,正色道:
“不会,完全不会,末将甚至怀疑,泉盖苏文会舍弃大行城,直接渡过鸭绿江向高建武复仇,或是直接在大行城竖起降旗,投奔我们大唐!”
“泉盖苏文是一个非常爱惜羽毛之人,投靠我们大唐是不可能的,若是投靠了我们大唐则泉盖苏文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就做实了。”
程处弼慢悠悠地摇了摇白皙的食指,摇头解说道。
“若不是顾及声名,泉盖苏文早就可以与高建武划江而治,割据称王了,哪用等到这个时候!”
名声,人无名不显,人无信不立,名声又为名节,是古代安身立命的根本,没了名节,在古代根本生活不下去的,所以古人都非常重视自己的名节。
泉盖苏文和魏武帝曹操这一点是非常相似的,都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而没有正大光明对篡权夺位。
“但你前面说对了,泉盖苏文一定不会死守大行城,他肯定是不会给高建武尽忠,更不会牺牲自己,来削弱我们的力量。”
就在刘仁轨以为程处弼否定自己的回答的时候,程处弼停住了手中飞转的毛笔,言语充斥着无尽趣味的问道。
“那么好戏上场了,高建武派来的军队在发现易山上的尸体后,又和泉盖苏文撤退的军队在鸭绿江东岸相遇了会磨擦出怎样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