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树和鬼室福信都撇头一边,耷拉着脑袋,沉默了。
金龙树默认了程处弼的说法,如今他们新罗确实属于劣势,一旦洛东江、黄山河一线的防御部署被百济或是折畔攻破,那么等待着他们新罗的就必定是灭亡的命运。
但他们新罗也不见得没有获胜,反将一军的机会,只要百济国中爆发内乱,他们就有机会,转逆为顺,反攻百济,甚至吞并百济!
可是,这机会......
百济国中什么时候爆发内乱,他说不准,这是未知的变数。
自己国家的防线什么时候会被攻破,他也说不准,这也是未知的变数。
但是,这个变数显然是大于之前那个变数的!
因为,他们国家处于劣势,无论是国力、军力,还是当前的形势,他们都处于劣势!
而且,他们国内并没有期许过百济国内乱这般的好事会落在他们的头上,会成为他们幸运的转机!
若是能有这般的机遇,他们当初就不会向大唐求援了,他们向大唐求援的目的,说来简单,就是希望大唐能够帮助他们阻挡、制止百济的进攻而已。
说直接一点,就是程处弼现在所说的,停战!
停战,还能延续国祚,可要是战败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心里清楚得很,他的女王,金德曼也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
鬼室福信的沉默,不是因为他认可了程处弼的想法,而是因为他认清了此刻的现实。
停战!怎么可能!
他们百济辛辛苦苦,大耗国力,在国内强行招兵;用利益做交易,邀请折畔一同进攻新罗;用城池土地献给大唐,请大唐停止帮助新罗......
他们百济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
为的还不是能够攻下新罗,一统这半壁半岛!
若是此刻停战,他们的人白死了,付给折畔的利益白给了,献给大唐的城池也白献了,人没了、土地反而比战前更少了,国力也更差了!
那么打这一仗,为的是什么!
一切成空,付之东流嘛!
停战,不可能,完全不现实!
但‘停战’,暂时是可行的!
现在他们国家已经抓住了新罗前沿阵地的漏洞,正等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给新罗致命的一击!
只要这一战功成,这半壁半岛,就是他们百济的天下了!
但在进攻之前,在这积蓄力量的阶段,需要时间!
他需要一段看似和平的‘停战’,来积蓄这必胜的力量!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本将就认为你们是默认了?”
程处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游觑视,以和善的姿态劝言道。
“其实呢,我程处弼虽然身为武将,但也不是什么凶恶好斗、贪战嗜杀之辈,我辈平身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和解。”
“你们也都看在眼里,虽然我程处弼是领军来到这半岛之上的,可是,我程处弼还并没有正式对你们两国任何一国进行过血肉之战吧!”
“我程处弼本身就是带着和平之心、和解之心来的,我的来到本身就是一种善意!”
你程处弼是什么好人,善人,和平使者???
你,是什么人,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有半点逼数吗!
鬼室福信、金龙树气愣着注目着程处弼,两人的鼻孔大气猛出,脸色僵硬,都是气得不行,可都只能咽气不能语。
他程处弼是没动一刀一枪、没死一兵一卒,可是他们两国被他程处弼半忽悠半威胁,吓唬强夺了多少的财富和土地!
得了吧!
整个最无耻之人,杀人不见血的屠夫!
“我知道你们两人都不满,都还有气,都拉不下脸来跟对方握手言和,那这样吧,我们让上天来决定吧!”
程处弼也只当两人那僵硬怨气的面庞是因为两方都拉不下脸,自顾自地说道。
“程梁,命人将本将的方天画戟取来,立到府门外的大街墙壁边上去!”
程梁随即带上三个禁军将士,领命去取方天画戟。
不久,他又领着几人抬着方天画戟,向着府门外对街过去。
看着画戟被远远立在府门对街,鬼室福信、金龙树都不由回头对着程处弼,不明程处弼这心里到底盘着怎样的打算。
“从我这厅前距离那府门对街至少在一百五十步上,我若张弓搭箭,一箭射中那画戟上的月牙小枝,你两人便不许别扭,立即握手言和,罢兵休战。”
只见,程处弼从座位起身,跨步来到案前,指着府门对街的方天画戟道。
“如果我程处弼没有射中,你们答应我的那些条件全部作废,你们各自归国,要如何就如何,自今日起,你们两国之事,我程处弼不再过问!”
程处弼射中了,停战是好事。
程处弼如果没有射中,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之前的条件废除,他们两个也都可以安安心心归国,不用担心程处弼事后答应另一方,而心怀忐忑。
“一切全凭大总管大人做主!”
想清了利弊之后,鬼室福信和金龙树都遵从了程处弼的安排。
“再给本将取一副弓箭来!”
就这一百五十步多的距离,都不用震天弓,程处弼顺便用左卫禁中的弓箭,都能够射中。
只见程处弼挽起袍袖,搭上箭支,拉起弓弦,待弓开如秋月行天之时,脱手松弦,大叫一声:“着!”
飞刺的箭羽似流星落地,又似雷霆闪光。
再一声“嘭”响,墙壁上的涂漆哗啦坠地!
那支箭正穿过画戟月牙小枝,钉在对街的墙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