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尧也是第一次听见徐季说“怕”这个字。
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点什么合适。
所有安慰的话都不太恰当。
只会让人心生惶恐。
“我曾经觉得我活不下来了，”贺知尧想了想说，“但所幸后来还是活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奇迹，会不会发生奇迹，谁也不知道。
在天灾和意外面前，所有的生灵都太渺小。
徐季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再度沉默下来。
他是一名医生。
救死扶伤。
竭尽所能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人间，但并非万无一失。
他从小就开始接触医学，到上学实习开始跑医院，算一算，至少是在医院里待了十几个年头，这对一名从医人员来说不算太长，但也早已见惯了各种生死，见惯了这世间最残酷和最能令人心生希望的人生百态。
可到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不真实的感觉。
不真实到灵魂像是被人徒手从身体里拉扯出来，割裂的彼此对望，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实的世界。
“老徐，老徐你还好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还携带着一身烟酒气的苏九城不知道从哪儿奔过来，直接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徐季。
贺知尧凉嗖嗖的看了他一眼。
苏九城立马从徐季身上弱弱的退开，小声说：“我在明悦会所跟人打牌打到半夜听见有人议论这事儿，后来才听到说……我给老徐打了好多电话他都没接，我问了一圈才从金铭那里知道他在机场。”
“这不是真的吧？”
苏九城看着贺知尧。
贺知尧还没说话，李明希的妈妈王静女士就疾步走了过来，一把扯开苏九城，拽住了徐季的衣领：“是你吗？跟我女儿在一起的人就是你是吗？你告诉我，你跟我说，你给她打电话确定打通了是吗？是真的吧？”
王静双眼都布满了红血丝，平时无论何时总是画着得体妆容的她此时面色憔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理论上，等在这里毫无意义。
她之所以还没有离开，就是作为一个母亲，抱着那一丝微渺的希望，在期盼着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出现的奇迹。
但是再微渺，她也没办法放弃。
徐季抬起眼眸，对着殷切的看着他的王静，干涩的说了句，“抱歉。”
他确信那一声通话音不是他的错觉，但也只是不是他的错觉。
在没有看到机场监控视频之前，他不能做任何确定的判断。
王静恍惚了几秒，松开他，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彻底绷不住的痛哭出声。
秦霜的眼泪也没忍住，蹲下身，抱住王静一起泪流满面。
一直到天色泛白，金铭才急匆匆过来，跟贺知尧说：“贺总，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小时后可以起飞，现在可以开始登机了。”
大概三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h国的机场。
因为那场事故，h国机场这边也聚集了不少的媒体，还有遇难者家属，想查看机场监控视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一直等到了下午，才终于获得了同意。
李明希挂断秦霜电话的时间是晚上的8点30分，李明希的登机时间大约就是在这个时间到飞机起飞时间的9点20分之间。
机场监控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大概8点30分左右，李明希挂了电话，将手机放进了随身带着的包里，然后起身离开了VIp休息室，朝着登机口走了过去。
只是在快到登机口的时候，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停了大概几秒钟之后，她转身走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在大约过了有将近20分钟之后，李明希才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朝着登机口走去。
她一直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镜，几乎看不清脸。
大约是她在洗手间耽搁的时间有点久，所以她是跟着经济舱的乘客一起走向登机口的通道里去的。
他们被准许查看的监控视频到这里结束。
他们也跟机场的工作人员确认过，根据机票显示，李明希确实上了飞机。
最终的事实证明，
徐季听到的那声通话音，确实只是他的“错觉”。
奇迹它，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