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奥把短剑横在胸前，
“我已听到，永恒夜幕荒芜静寂，唯有生命嘶鸣而唱。”
庞大浩瀚的目光透过无尽的时空投射而来，天空的星辰如同帷幕一般震荡起来。
在大厦中层的强化药剂研究区域，一个个布满怪物尸骸的实验室内，那些纯白的血液勾勒的世界树图案散发出璀璨的光辉。
而在这些实验室的窗外，悬挂异兽尸骸的流水线依旧在运行着，只是这流水线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运行的程序，一个个吊钩将这些尸骸挂起，固定在一个个凌乱的点位上。
如果将整个这一个区域切开来，从上而下的俯视，就可以发现，这些方向不一的世界树图案在更大的尺度上，勾勒出了一个更加抽象的巨树图案。
而那些摆放凌乱的异兽的尸骸构筑成了连接那些世界树图案的枝干。
这是一个将整个大楼横切，直径数百米的的巨大法阵。
巨大的机械吊钩被主电脑操控移动着摇摆，舞动的异兽勾勒出诡异的舞姿。
沸腾的血池被纯白的光辉点燃，燃烧出浩瀚的光辉。
如同辉煌的大阳在此处点亮，驱散那无尽的迷雾。
光辉从楼中照耀到了楼顶，那些盛开的花朵停止了摇曳，鲜艳的花瓣从枝干上飘落，在风中腐朽。
那些锐利的藤蔓也垂下了枝干，显现出衰老的气息。
天空中星辰的帷幕摇曳着，仿佛有某种恐怖的存在即将从帷幕后撕裂而开。
“生命女神？”
杰诺斯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注视着何奥，“你是生命女神的走狗？”
那纯白的光辉也笼罩了何奥，淡淡的温和的生命力量从其中逸散出来。
此刻他脑海中布满了扭曲疯狂的呓语，驱使他去汲取一切强大的生命，然后播种生命的种子。
他握住剑柄，面色平静，注视着杰诺斯。
他其实很清楚他的言语会被杰诺斯察觉到他的目标是不老泉，从而导致他之前一直塑造的形象破碎，导致杰诺斯快速下死手。
但是他也知道，杰诺斯不会在他讲完所有分析之前动手。
人很难成为绝对的理智动物，即使理智告诉杰诺斯他应该在何奥讲述的时候动手，但是感性仍旧会让他听完何奥的故事。
即使那个故事在他脑海中或许已经回放了无数遍，但是这是他四十年来第一次听到除他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讲起。
这四十年里的绝大部分时间，他一直面临联邦调查局的监控，他不能露出半分的松懈，每时每刻都要注意不能让当年的真相泄露。
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就像一条紧绷的线，稍微触碰就会剧烈的颤抖，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孤独的高墙将他圈禁起来。
而何奥就是第一个砸开这高墙，出现在墙内的人。
某种意义上，知晓他最深处秘密的何奥，已经能算作他的‘知音’。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杀死何奥。
敌人和相识，并不矛盾。
所以其实何奥所能争取的，就是讲述自己的分析这一点时间而已。
而这一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这个献祭法阵本身就是生命圣典的内容，圣典在记叙那些传说故事的时候，同时也把隐秘的知识放了进去。
普通的书籍说谁举行了仪式，就只是说说，而圣典会把仪式法阵画在旁边，并标注仪式的详细步骤和材料。
这些指向生命女神的仪式本身就带着生命女神的注视与污染，而这也是核心信徒才能阅读生命圣典的原因之一。
不过那些比较高级的法阵，比如联邦调查局曾提到的那种‘勾连献祭法阵’，在生命圣典就没有，大概率是更高级的神职人员才能掌握。
但这些基础献祭法阵就已经足够何奥使用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和生命女神联系的渠道而已。
从进入生命药剂调配区域开始，何奥就在有意识的暴露自己的身形，吸引杰诺斯的注意。
而另一边已经控制强化药剂区域主电脑的夏娃则用虚假的监控和数据欺骗杰诺斯，并顺着何奥的指示布置献祭法阵的最后部分。
如果是完全正常的情况，这种‘小动作’伪装的再好，也很有可能被警惕的杰诺斯察觉。
所以何奥需要把动静搞得足够大，甚至直接到杰诺斯的面前吸引杰诺斯的注意，从而为夏娃的动作打掩护。
“你用自己做诱饵，掩护同伴构筑献祭法阵，并把血池中我用作实验的超凡材料作为祭品，召唤生命女神降临，很有魄力。”
杰诺斯此刻也终于回过味来，他目光低沉，身旁白色的泉水沸腾起来，那些已经开始腐朽的藤蔓再次显现出璀璨的绿色，
“但是，你首先得活到生命女神降临。”
那乳白的泉水沸腾着，强大的生命能量涌出，周围原本已经枯萎的花蕊又迅速成长，绽放为新的花朵。
杰诺斯目光冰冷，“失去主持者后，这个仪式自然就瓦解了。”
“你在试图误导我，让我以为你身旁就是不老泉。”
何奥面色维持平静，“这样即使生命女神降临，在没有正确指引的情况下，也无法确定不老泉的本体，不老泉又可以如同之前的所经历过的一样，在付出一点代价之后，再次潜伏，等待着下一次的复苏。”
“很有意思的想法。”
杰诺斯平静的说道，无数藤蔓向着何奥绞杀而来。
这一次，那庞大的压力在献祭法阵的光辉下被消解，使得何奥获得了一定自由行动的能力。
他闪身进入夜幕中，勉强能与这些疯狂的藤蔓周旋。
一边周旋着，他一边缓缓的叙述道，
“在安达维家族的记载中，不老泉大概出现在一千年前左右，一位采石人偶然间挖开了泉眼，喝下了不老泉，从此获得了永生，并开始奴役周围的生命。
“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不老泉’究竟来自哪里？
“这样一个强大的超凡物品，就这样随便的埋在乱石中，然后被一个平凡的采石人找到？
“我相信一切偶然的巧合背后大概率存在着某种的必然的规律。
“在那时候我就在思考，不老泉是否很早之前就出现过，只是没有留下明确的记录？
“它是否来自于某个伟大存在的手笔？
“然后我就联想到了安达维家族流传下来的第二幅壁画，”
何奥的后背被藤蔓击中，又刮去一块血肉，此刻他与杰诺斯的距离已经进了些，他面色不变，继续叙述，
“在那幅壁画中，他们栖息的湖泊中出现了一个如同山峰一样高大的‘人’，而与之相伴的，是安达维家族族人大量大量的死亡，在他们自己的传说中，这些族人是遭受了瘟疫。
“其实在看到这幅壁画的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人’是不是某个强大的超凡者，他导致周围产生了异变，导致了安达维家族大批大批的死人。
“而事实上，在第三幅壁画中，安达维家族里就出现了具有超凡力量的人，这似乎也可以理解为那个超凡者的污染导致某些人获得了超凡力量，不过第三幅壁画最吸引我注意力的，还是那几个爬向湖泊试图喝水的人。
“这些‘人’，与之后壁画中被不老泉控制的爪牙，何其的相像。
“但是我当时并没有获得其他的线索，所以我只能按下心中的疑虑。
“直到我打开了生命圣典。”
何奥一剑将自己身前的藤蔓斩断，身形在阴影中闪烁，“我看到了一位天使的故事，一位和生命女神争斗的天使的故事，‘安达维尔’。”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抬头短暂的用超忆看向了杰诺斯，在极其微小的时间里，这位‘参议员’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何奥收回目光，继续说道，“这位天使死在了与生命女神的战争中，当时我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安达维尔陨落的时间，会不会与安达维家族的历史接近。
“我进而想到，安达维家族壁画里那个疑似的身形巨大的‘超凡者’，会不会就是那位名叫安达维尔的天使。
“顺着这个思路下去，我发现很多原本的疑点都能解释得通，安达维尔陨落在了安达维家族赖以生存的湖泊旁，他的血液和身体污染了整个湖泊，导致大量的人死去，但是他并未彻底的死去，他依旧想要从死亡中归来。
“于是他污染了沿着湖泊的生命，极有可能控制了当时的安达维家族作为自己的仆从，安达维家族这个名字，或许就是那时候借用他的名命名的。
“安达维家族的壁画中也描绘了祭祀安达维尔的场景。
“但是这位死去的天使的计划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生命女神派去的圣徒掐灭了，那位‘圣徒’取走了某种安达维尔的关键物品，并覆灭了他的势力，让他没有复苏的可能。
“这件事显现在安达维家族的壁画上，就是第四幅壁画的大地震。
“后来的安达维家族的人认为自己的祖先发生了迁徙，但是或许他们的祖先并没有迁徙，只是圣徒的力量将整个湖泊都填平，让他们从湖边居民变成了陆地居民。
“他们仍旧生活在原本的区域。”
何奥从阴影中闪烁而出，出现在杰诺斯身后方不远，
“当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意识到，‘不老泉’究竟是什么了。
“所谓的不老泉，就是当年浸泡过安达维尔尸骸的湖水，这些湖水本身产生了某种异变，汇集了生命力量，但是那位生命女神的圣徒并没有察觉这一点——或者他察觉到了，但只是以为将这个湖泊填平就可以了。
“而这也能解释‘不老泉’这么一个强大的汇集生命力量的东西，生命女神教会居然不知道——他们其实知道，甚至在生命圣典中都有相关的内容，只是他们以为这个东西已经消失了而已。”
“而这个推论，就能解释为什么群星至美医院下方没有不老泉的泉眼，能解释泉眼移动的问题。”
“但是推测到这里，我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何奥停下脚步，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九百年前的不老泉被一位天使所摧毁，如果不老泉真的只是一个地下湖泊涌出的泉眼，那么那位天使只要毁掉那个地下湖泊就可以了，为什么不老泉还会现世呢？
“而且在里门市建设过程中，进行了大量的地下工程，如果地下真的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当时的联邦勘探机构为什么没有一个发现？高墙的修建是需要满足严格的地下条件的。
“而且我去了你家地下花园，那里完全是一个密闭空间，也没有地下开凿的痕迹，那时候我虽然没有推测出当年的真相，但是也通过周围浓郁的生命气息推测出，不老泉的泉眼可能出现在过这个花园里。
“但是很显然，那个地下花园里却没有任何能涌出泉水的地方。
“直到我看到了那滴在岩石上凝结，落在泥土里的水滴，”
何奥的身影已经距离杰诺斯很近，他注视着杰诺斯，“不老泉，为什么一定要是一个实体呢？”
他眺望了一眼夜幕下遍布城市的迷雾，将神识附着在剑身，一剑斩断了面前所有的藤蔓，“不是不老泉出现在了这座城市。”
他声音低沉，“而是这座城市，在不老泉之中！”
天空中的星辰帷幕被骤然撕裂，一片巨大的绿叶穿过裂缝浮现在群星之下，朦胧的纯白光辉逸散而出，磅礴伟大的力量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城市。
那些朦胧的烟雾猛地后退，想要隐匿回虚空，但是它们的身躯却被一道道纯白的光辉所照耀。
那些光辉如同一条条灿烂的绳索，牵住这些迷雾，将它们拖向天空的绿叶。
不老泉的力量在这一刻被压制。
“你慌了。”
何奥沙哑的声音出现在了杰诺斯的身后，银色的短剑从杰诺斯的后心刺入，穿过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潺潺的淌落。
“所谓的泉眼只不过是不老泉凝聚实体的出口，这个出口可以出现在任何的地方，你以为是瑞德的资料里告诉我不老泉的泉眼在群星制药大厦？
“不，他只是说那个泉眼在离天空很近的地方，我推测出了不老泉的存在形态，知道了不老泉泉眼的本质，才能推导出这个‘泉眼’在群星制药大厦。
“在知道这些之后，通过研究所的资料，我就能大概明白你在计划什么，同时我也知道，真正的不老泉，必须要在最后的时刻才显出身形。
“你很有耐心，虽然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你肯定会等待足够的时机，四十年都等了，也不会介意多等几天，几个月，毕竟长生是你的优势，所以我为你创造了一个机会。
“城外的群星制药佣兵团并不是来帮助你的，他们是群星制药董事会派过来监视你的，那帮老东西从来不信任你，所以我想办法把那个佣兵团引走了，并将整个联邦高层的目光都吸引走了。
“对于你来说，这是绝佳的时机，对吗？”
何奥微笑着拔出短剑，“所以你按照我所想的，将不老泉召唤了出来，将这个藏匿在这里数百年的庞然大物暴露了出来。”
一章没写完，中午之前应该还有一章，副本完，应该也是四千字，今天应该双更八千字，月底求个票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