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惊讶的眼神,老杨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曾是张大帅麾下,侦察营的一名普通探马,我和你们一样,从小也承受过不公,委屈,受到土豪劣绅的欺压,饥不果腹,万般无奈之下,逼上梁山,成了大帅军中一员。”
“当年,我曾跟随任大哥,遵照大帅的吩咐,来此做一场大事……”
“失败的过程我就不细说了,挺丢人的,被俘后,我也曾暗下决心,一定要做一名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宁可丢了性命,也不向这万恶的朝廷屈服,直到那天,我遇上了大人……”提起‘大人’两个字,老杨的眼神闪闪发亮,似是想起了什么神圣的字眼似的。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士卒而已,那天,大人却把我们十几个被俘的士卒集结在一起,说了一番让我永远也忘不了的话。”
老杨清了清嗓子,直起了腰杆,尽量模仿那位大人的语气,说道:“任老三跟本官坦白了,他也谈起了你们,说你们并没有做出那些杀人越货,奸淫妇女之事,都是一些很纯粹的士卒,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们,你们都是好汉子。”
老杨激动地说道:“自我参加大帅的军队以来,虽然吃穿不愁,却总是觉得抬不起头,因为,我变成了一个贼。”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都是低下了头。
“然而,大人并未看不起我们,他反而夸我们是好汉子!他说道,当你们拿起了武器,站在了强势的一方,你们并没有利用自己的武力而为非作歹,而仅仅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当兵吃饷,这一点上,就比那些仗势欺人的土豪劣绅、腐败官吏要强上不知多少倍,所以,本官才说你们是好汉子。”
“但是,贼终究是贼,做人还是要走正路的,本官愿意给你们提供一个走正路的机会,就是加入本官的部队,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老杨正说到这里,忽然旁边传来一阵鼓掌声,众人讶异地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衣着普通的年轻人,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不知何时来到众人身后,正在鼓掌叫好:“老杨,几日不见,你说得越来越好了。”
老杨眼中掠过一丝激动之色,他急忙站起,恭声说道:“大人,你来了。”那年轻人很和气地点点头,说道:“今日闲来无事,便来此处看看,你们在讨论学习?”
老杨恭恭敬敬地说道:“欢迎大人前来指导。”
赵无忌哈哈一笑,随便找个椅子,坐到了俘虏中间,说道:“既如此,我也随便说两句,啊,刘文秀你也在这里,本官赵无忌,
既然碰上了,本官且问你,你们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你就是当朋友之间的讨论就好了。”
刘文秀盯着赵无忌看了半晌,脸上神色不断变幻,最终还是低下头去,喟然长叹一声,说道:“大人的士卒操练有素,火器犀利,计谋高明,刘文秀败得心服口服。”
赵无忌笑道:“非也非也,刘将军也是少年英雄,为何还是参看不透?敢问张献忠将军起兵之时,无论兵力,训练,装备都远远逊于官军,为何又能屡战屡胜呢?”
刘文秀听了,也是一怔,赵无忌微微一笑,说道:“决定胜负的,不是武器的优劣,而是人,更准确地说,是民心。”
“张将军起兵之时,虽然兵微将寡,士卒缺乏训练,然而却能得到老百姓的帮助和通风报信,请问刘将军,你们大军自进入葭州以来,可曾有百姓帮助过你们?”
刘文秀脸色一红,说道:“却是没有。”
赵无忌说道:“自从你们进入葭州以来,一路上你们的动静,早就被沿途百姓源源不断地报告给了本官,可以说,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本官的掌握之中。”
“不知刘将军有没有想过,你们虽然对朝廷不满,但是若是你们推翻了朝廷,你们打算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半晌后,一个俘虏大胆地说道:“我们想要每个人都有田种,都有房子住,有粮食吃,不受土豪劣绅的剥削。”
赵无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说道:“这位兄弟说的很好,那你们呢?也和他是一样的想法吗?”
眼看这位明朝的官员如此温和,众人顿时大着胆子纷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俺想养一群羊,当个牧民为生。”“俺想做个走街串巷的商贩。”“俺想本本分分地开个饭馆。”
待到众人都说完自己的想法后,赵无忌说道:“如果本官说,在神木,你们的梦想都能实现呢?如今的神木,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靠自己的双手,挥洒汗水,去获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你们,却想要破坏这一切,毁掉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他们自然会拼了命的来阻止你们,这就是你们失败的原因。”
“你们张大帅,高闯王就算能百战百胜,杀光所有的贪官和土豪,但是随后呢?随后应该怎么办?杀无可杀,抢无可抢的时候,又该如何?”
“过几日,本官会组织你们出狱看看,你们可以随意与神木每一位百姓攀谈,了解他们的想法和现状,如果你们觉得这里的生活,就是你们想要的生活的话。”说到这里,赵无忌看了一眼刘文秀,继续说道:“本官欢迎你们加入到建设神木、葭州的行列中来。”
刘文秀听了,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赵无忌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老杨,我就不打扰你们讨论了,你们继续,本官还有事情要忙。”老杨急忙起身相送。
赵无忌对在场诸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之后,转身而去,身边随从连忙紧紧跟上,跟在后面的李定国打了个哈欠,心想:“师父是越来越会偷懒了,同样的话,李过,刘芳亮,刘文秀三人面前分别讲了一遍……”
赵无忌轻松的声音自风中传了过来:“定国,你猜猜看,李过,刘芳亮,刘文秀三人,谁会率先投降为师?”
“师父,徒儿以为,刘文秀年纪最小,比较容易被打动,应该是他。”
“不然,为师以为,率先投降之人,应是刘芳亮。”
“徒儿愚钝,还请师父解惑。”
“为师刚才恰好看到,排队打饭的时候,刘芳亮轻轻弹掉了落在衣服上的几颗灰尘。”
“这个,徒儿实在愚钝,弹掉灰尘和投降又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定国,你还不知道洪承畴洪大人的典故罢?”
“师父,你越说,定国越糊涂了……”
“哈哈哈哈,世间万物,何必分得那么清楚,糊涂有时也不是坏事啊,难得糊涂,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