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将在外
正如庞统所料，司马懿固守宛城，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曹真争取时间。
曹真在淮水沿岸面对孙权，如果是心无旁骛没有外力干扰的话，曹真的胜算会大一些。魏国最精锐的虎豹骑以及第二代青州兵，都在曹真手中，这两支部队一个骑兵一个步兵，是魏国最精锐的陆战部队。这两支陆战部队在面对江东士兵的时候，先天上是有优势的。
同样说起指挥水平，曹真也要比孙权高明。逼近曹真是一个职业军人，领兵打仗多年，而孙权充其量只是个半吊子，孙权是一国之君，在内政方面远比他在领兵打仗这方面强得多。
同样武将方面，魏国第二代武将，诸如张虎、陈泰、乐綝等人，也都集中在曹真手下，这些军人世家出身的将领自小就受到熏陶，对于领兵作战也不陌生。
若是单单对付孙权，曹真是有把握将孙权击退的，但是若是汝南颖川被陆逊攻下，陆逊便可以跟孙权两面夹击曹真，曹真将会面临很大的危机。若是能守住还好，若是守不住，恐怕曹军一下子就要退到黄河边上了，那时候青州、兖州都得落到孙权手中。
所以司马懿决定冒险一次，亲自镇守宛城，抵挡南面吴军和西面汉军的两面夹击，为曹真争取时间，只要曹真能够击退孙权，保住中原地区，哪怕是丢掉了南阳与洛阳，也不会伤掉魏国的元气。中原在手，魏国的综合实力，仍然是最强大的。
邺城。
“啪……”曹叡将烛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而后曹叡用力一脚踹翻了桌案，眼中流露着愤怒。
秦之四塞之一的武关，再加上魏国第一大将张合，镇守武关竟然仅仅守了一天！
回想起武关之战的情况，曹叡大有一种所托非人的感觉，没想到张合如此不堪，这太令曹叡失望了。
曹叡已经隐隐有些明白古来，为什么当年曹丕要重用曹真与司马懿，而不是张合了，原来这张合的确不堪大用。
徐庶悄悄的走了进来，看到屋中已经被曹叡发泄成一片狼藉的模样，微微的摇了摇头。
曹叡回过头去，发现徐庶走了过来，曹叡急忙迎上前去，开口说道：“先生，您总算来了，武关丢了。”
徐庶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而后开口说道：“陛下，太尉司马懿派人星夜送来一份奏折。”
“拿过来吧！”曹叡结果奏折，打开一看，而后狠狠将奏折扔到了地上。
“司马懿，他竟然直接放弃了襄樊！”曹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陛下，臣倒是觉得，司马太尉做的非常的正确。”徐庶从旁插口说道。
听了徐庶这么说，曹叡总算是微微压下了些怒火，而后开口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司马太尉这是要保住中原，才迫不得已如此的。”徐庶说着，躬下身去捡起了奏折，而后开口说道：“陛下，如今武关丢失，若是汉军挥师东进，进攻宛城，宛城必然不保，宛城若是丢失，襄阳樊城便成了孤军，所以司马太尉才会放弃襄阳与樊城，转而回宛城布防。”
“而且臣觉得，司马懿此举也是兵行险招，若是汉军出武关，吴军北上，两路人马同时挥军进攻宛城，宛城恐怕难以抵挡多久。司马懿此举也是将自己陷入了险境，目的，就是为了换取时间，让曹真大将军尽快击溃孙权，结束战斗。”
“按照先生这么说，这南阳是必然不保了？”曹叡开口问道。
“陛下，不只是南阳，就是洛阳，也有可能不保。”
“什么？洛阳也会不保？不行！这绝对不行！洛阳怎么能丢呢！”曹叡大叫起来。
在曹叡心中，洛阳毕竟是国都级别的城市，意义重大，若是连洛阳都丢了，曹叡心中是无法接受的。
“陛下，这也是无奈之举。南阳若丢，汉军就可以绕过潼关，直扑洛阳。按照我们目前的兵力，不足以同时防守襄城与洛阳两地。襄城乃是颖川与汝南的门户，当年太祖就曾经凭借着襄城抵挡宛城张绣，若是襄城丢失，敌人便可以直取汝南与颖川。相比较起来，丢了洛阳，也只是丢了半个司隶而已，毕竟这黄河以北的司隶地区，还在我手，权衡利弊之下，臣倒是觉得司马太尉保颖川弃洛阳做的很对。”徐庶开口说道。
曹叡点了点头，突然间想起，司马懿在奏折中提到过，可以将北面的幽州兵团调回中原，抵挡汉军。
自从曹操一统北方以后，始终在北方幽并二州驻扎了十几万大军。这十几万人马主要是防备北方的鲜卑、乌丸和高句丽等族。无论是曹操或者是曹丕，都未曾调动过这十几万幽州兵团，哪怕是当日曹操赤壁之战战败，又或者曹丕丢了雍州，都未曾调动幽州的人马。
这十几万人，当然其中绝大多数的还是屯田兵，不过若是将这些人调集到洛阳，足可以抵挡汉军的进攻。就算是只调集两三万人，也足以与汉军周旋。
“陛下，万万不可！北方异族素有异心，若是得知我大军被掉回，进攻幽并两州，该如何是好？”徐庶急忙阻止。
“先生，如今鲜卑早已经元气大伤，高句丽则被公孙康打到了东北方去，唯有乌丸，会威胁到幽州，朕调集一部分人马回洛阳，应该没有问题吧！”
“陛下，您难道忘了臣说过的那个‘东北王’不成？北地之人极耐苦寒，公孙家带甲十万，当年公孙父子北抗乌丸，东侵高句丽，并且占领了高句丽的王都，可见公孙一族这十万人马绝非泛泛之辈。若是公孙家真的有了反心，而我幽州大军又被调走的话，幽州危矣！当年太祖与先帝在时，无论中原战况多么危机，都未曾调动幽州大军，很多的成分，都是为了防备公孙家。”
徐庶说到这里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陛下，还有一点也是臣不得不说的，如今的幽州兵团，已经不是往日的幽州兵团了。当年太祖在时，曾远征乌丸，那时太祖麾下阎柔、田豫据是一时人杰，太祖麾下又是猛将如云，使得乌丸闻风丧胆，人人皆惧。而后任城王曹彰镇守幽州，也曾经数次击溃乌丸一族，那时我幽州兵团仍有可战之力。不过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阎柔已死，田豫也不过是个垂垂老朽而已，而当年的幽州铁骑，大多也已经年老，不堪一战，今日的幽州，大多数都是老弱屯田之兵，真正可战之人又有几个？恐怕不过三四万人而已，陛下若是真的调走这三四万人，凭着老弱屯兵，幽州根本没有丝毫可守之力！”
曹叡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徐庶所说的合情合理，当年的幽州大军是威震北地，所向披靡，不过如今距离曹操征讨乌丸还是再建安十二年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当年的幽州精锐，早不复存在了。
“难道就真的将洛阳让给他们？朕不甘心！”曹叡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
“陛下，洛阳不过是一城而已。比起中原来，孰轻孰重？比起整个江山来，又如何？”徐庶的表情空前的严肃起来，很大声的说道。
曹叡微微一愣，徐庶如此模样，曹叡还是头一次见到。
“陛下，须知这江山，来之不易！若不是先帝意外早故，陛下觉得，这江山还是陛下的江山么？那时候说不定任城王曹彰，就是陛下的归宿。陛下须知，洛阳与襄城，二者只能守其一。若是陛下舍不得洛阳，襄城必然被破，那时候陆逊直入颖川汝南，与孙权夹击大将军曹真，我们所丢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洛阳，而是整个豫州，整个青州，整个徐州，再加上整个兖州！兖州若丢，陛下难道觉得洛阳还能独守么？这江山，还能守住么？”
曹叡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徐庶。在曹叡的印象中，徐庶一直对自己恭恭敬敬，而且平日行事也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没想到如今竟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曹叡看了看徐庶那一副认真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徐庶这是为了点醒自己，才跟自己说这样的话的。曹叡这江山来的的确不易，正如徐庶所说，若是曹丕死的晚几年的话，等到曹丕其他儿子都长大些，这皇位还真的不一定会落在自己头上。相比起整个江山来，这洛阳城，的确算不了什么。
曹叡微微的叹了口气，回想起徐庶的话，曹叡就越觉得徐庶的忠诚和用心良苦，若是其他人，肯定不敢像刚刚的徐庶那样，跟自己说话。所谓忠言逆耳，看来徐庶当真是个大忠臣。
曹叡冲着徐庶一躬倒地，而后开口说道：“多谢先生指点，朕受教了！”
从殿中出去，被外面的风一吹，徐庶顿时觉得整个后背都被汗水给浸透了。
跟曹叡说的最后几句话，其中不少地方算起来可都是大逆不道，比如说这江山不是曹叡的，又或者后面拿曹叡与被曹丕害死的曹彰所比较，这可都算是大逆不道的杀头大罪。徐庶说这番话，更多的成分也是在赌，若是曹叡一个不高兴，直接杀了徐庶，徐庶也无可奈何。
不过很幸运的是，徐庶赌对了。曹叡毕竟还是很年轻，而且曹叡平日好文采，在治理国家上面反倒是没有多少经验，徐庶的一番话反而是让曹叡感觉到徐庶是大大的忠臣，而徐庶也算是阻止了曹叡将幽州兵马调到司隶的意图。
汉军与吴军大举进攻，而且武关已经被汉军攻下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邺城。
城南的一处宅院便是公孙晃的住处，不过这里居住着的除了公孙晃以外，还有好几名辽东的探子，伪装成公孙晃的侍从，潜伏在邺城。
随着消息传开，这些探子们也开始了行动，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带回辽东。
淮北。
曹真手中握着司马懿的来信，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
司马懿信中已经说明，希望曹真尽快击溃孙权，而司马懿则会利用宛城，尽量拖住吴军与汉军。等到曹真击溃孙权以后，立刻分兵西行，配合司马懿一起固守襄城，阻止陆逊东进，这场危机也就是迎刃而解。
曹真自然看出来，司马懿此举等于将南阳拱手相让，而同时南阳丢了，也就是代表着洛阳也会不保。不过司隶北部有黄河阻挡，应该不会那么快被攻占。以一个南阳加一个洛阳，化解今日的困局，也算是值得。
河北各郡都已经张贴了皇榜征兵，不过战乱多年，百姓思安，凭借着一张皇榜征兵，已经难以取得多少效果。但是整个河北，募集两三万新兵，还是很轻松的。再加上青州、兖州和徐州，只要是给魏国半年的时间，至少可以募集到五六万人马。这五六万人马进攻虽然不行，但是镇守一方是绰绰有余了。
本来曹真打算，就算敌人四路进攻，防守半年时间应该没有问题，可是没想到这才刚一开战，武关就丢了，魏国一下子陷入了被动。
“咳咳……”一阵风带过，曹真不由得轻咳起来。
这淮水附近的天气让曹真多少都有些难以适应，最近曹真的身体确实是不如往日。
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人走了过来，来到曹真面前，开口说道：“父亲，虎豹骑都已经准备好了。”
来的这个青年，正是曹真的儿子曹爽。
曹真将司马懿的书信递到曹爽手中，开口说：“昭伯，你看看，这是司马懿派人送来的书信。”
曹爽打开信，看了一遍，而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父亲，这司马懿也太大胆了，不请旨便做了如此决定，这岂不是将南阳与洛阳，拱手相让么？”
“哎……糊涂！”曹真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曹爽，自小也算是聪明，而且熟读兵法，不过可惜的一点就是这曹爽有些事情上太过聪明了，反而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昭伯，荆州的形势可远比你想想中的恶劣的多，稍有差池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孙子兵法》曾有云：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为将者，领兵在外，遇事应当机立断，若是任何事情都听从君命，事事回报，岂不是贻误了战机？所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算不得是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曹爽喃喃重复着曹真的话。过了良久，曹爽才抬起头来，开口说道：“父亲，孩儿受教了。”
曹爽嘴上虽然说明白，但是对于司马懿如此做法仍然是感觉到很不舒服的。在曹爽看来，司马懿毕竟只是个外臣，若是外臣手中权力过大，成为权臣，便会动乱朝政。若是运气好，出一个霍光，也就罢了，若是运气不好，出一个王莽或者是董卓，那江山也就毁了。
归根到底，这江山，还是曹家的江山，对于这样一个手握大权的司马懿，曹爽还是觉得非常的别扭。特别是如今司马懿擅自放弃了襄阳，更是让曹爽觉得，司马懿的眼中已经目无皇权了，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定可就坐在皇帝头上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哼！司马懿，尔等外臣，不过是我曹家鹰犬而已，有什么资格谈敢不受君命！”曹爽心中喃喃自语。
潼关。
“放箭！”
随着郭淮一声大喝，弓箭就如同雨点一般，向下射去。
城下的汉军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扛着沙袋，飞奔向潼关，时不时的会有汉军倒在弓箭之下，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其他人继续勇往直前。
潼关所处的位置险要，关前的地方并不大，很多大型的攻城武器施展不开，就连填埋护城河用的虾蟆车，到了潼关面前也展不开几辆。不过潼关毕竟刚刚建立没多久，护城河也算不上是太深，用肩膀扛沙袋填埋护城河，效率也是很快的。
城下，廖化手握大砍刀，亲自督促着士兵不停地搬运着沙袋，后面不远处，关平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表露出丝毫的表情。
不过关平心中还是很着急的，武关已经拿下了，而潼关却连护城河都没有被填平，这进度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还好关平很会安慰自己，武关一路毕竟是由阿斗亲自率领，迷信点说是陛下洪福齐天，龙威一震，所以拿下了武关。而若是说事实，就是人家陛下智谋过人，用计夺了武关。
“哎，人比人没法比啊，谁让他是陛下呢！”想想当皇帝的就应该比自己厉害，关平略微舒心了很多。
“将军，护城河填平了，已经可以走人了！”廖化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关平的思绪。
“好！兄弟们辛苦了，今日就让大家先休息，明日进攻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