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鬼都非凶即厉,大多数归不了阴的鬼魂,都是怨气很淡的游魂。就算缠上人,也只是手头紧,想要点钱花花儿。
给了,活人少受点罪。不给,它们也不敢做害人性命的事儿。
我眼前这两位,就明显是鬼界里的包子,还是十八个褶的那种。
为啥我如此确定?因为我那句要收了它们一说出口,这对鬼情侣立马就抱在了一起,狼哭鬼嚎的求我放过它们。
啧啧,那惊恐的小模样……
从来都是鬼吓人,今天,我也算是给人争了口气,把鬼给吓到了!
鉴于这对鬼情侣表现良好,我好生安慰它们,坐下来慢慢谈。
先谈谈这个点儿了,为啥出现在这里。难不成,鬼也有需要,也要开房,而我和陆明正巧把它们天天耳鬓厮磨的地儿给占了?
那只女鬼胆特小,窝在男鬼的怀里,低着头不说话。
男鬼可能看我真没有收它们的意思,胆子大了起来——抬起鬼手一指床上睡得正熟的陆明,说是来找陆明的?
我眼一瞪,目光恶狠狠的扫了过去,“为什么缠着他?”
这一天没看到陆明身边儿有鬼,我都要把陆明被鬼缠这个想法儿打消了。
没想到,居然真有!
男鬼被吓的往后一退,慌张说道,“因为,因为你们把我们的钱给踢没了……”
“嗯?”我迷糊,“往明白了说,我不动手。”
“就昨天晚上……”男鬼把它的鬼女友往紧抱了抱,道,“你们从天泉路的方向跑过来,一脚踢散了地上的纸灰……”
在阳世间的人来看,被焚化了的冥纸,就是一堆堆的灰纸,除了污染环境,增加环卫工人工作外再没别的作用。
可在鬼看来,那就是能在阴间通行的真金白银。甩出去,啪啪做响,颇长鬼脸!
而鬼得到这真金白银的最主要途径,就是来自阳世间亲人的祭拜。
阳世人烧纸时,在十字路口划一个带着门的圈,在里面把写有往生者姓名生辰的信封和纸钱焚化,就是给鬼寄钱了。
这里,那个圈至关重要。
有那个圈,这些银钱就是有主的,野鬼拿不去。没了那个圈,这些纸钱就是没主的,谁抢到算谁的。
昨天我和陆明逃命时,陆明带着我,一脚就把这对鬼情侣亲人烧给他们的纸灰给踢出圈外了。
这两十八个褶的包子,合起来都没抢过一只路过的野鬼。
阳世间,过了十月一这个小鬼节后,再祭奠亲人就要等小年了。在这期间,这对鬼情侣要受穷。
两鬼不甘心,觉得罪魁祸首是我和陆明,就想在我和陆明身上把那些钱给要回去。
“你们穷疯了?”我忍不住骂道,“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都不能忍,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儿?”
“不过三个月?”男鬼听了有点激动,想发脾气,又明显不敢,嘟囔道,“你是吃阴阳饭的,难道没听说过‘人间一日,地府一年’?”
这,我还真没听过。
低下头暗自算了算,心中对这两鬼升起了同情。
近一百年的时间,是有点难熬。这,还真算是我和陆明的错……
不对!
我又立起了眼睛,“你们要钱不会好好说?为啥折腾人!要折腾折腾我,缠着他干什么!”
“姐,”女鬼说话了,声音唯唯诺诺的,“我们原来也想缠你来着,可我们刚往床脚儿那一站,你就特凶的骂了一句‘别烦我,让我睡觉’……这事儿我俩也是第一次做,你都说别烦你了,那我们,只能烦他了……”
我本来是很生气很生气的,可小女鬼说的这几句话,硬是把我逗笑了,“我说别烦我,你们就不来烦我,我说你们去死吧,你们是不是就去死?”
女鬼缩缩肩膀,很弱很弱的回了句,“我们,我们已经死了……”
好吧,我是彻底没脾气了。看了它们一会,忍不住笑道,“行了,我也不收你们了,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答应。以后你们别缠着我男朋友了……”
男鬼点点头,爽快的同意了,“五个亿吧……”
女鬼掐了男鬼一下,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句,“多要点,多要点。”
“十个亿。”我嘴一张,大方的许诺。
折合成人民币,也就是几十块钱的事儿,犯不着墨墨迹迹的。
女鬼脸上露出兴奋,男鬼摸摸后脑脑不好意思了。
看着它们这样的表情,生平第一次,我有了当壕的感觉。
心中暗道,等我以后要是心情不好了,就买十块钱冥纸去十字路口。一边烧一边扬纸灰,看众鬼抢钱,心里得老爽快了!
当时起这想法儿就是觉得好玩儿,后来得知,给野鬼散钱这事儿要是办的适当,有换财运的功效。
野鬼,大多是没有亲人祭拜送纸的游魂。如果它连续三次以上捡到同一个人散的纸钱,它会心存感激,想着回报。
怎么回报?
人给它什么,它就给人什么。不能直接给钱,就给财运。
所以别总说没事瞎哭乱坟头子这种话,哭对了,没准就能哭出一个鬼干爹。从此种啥啥丰收,干啥啥挣钱,不出几年就买车买房娶女神抱儿子,想想,是不是还有点小激动?
鬼有阴气,和人在一起呆时间久了,对人不好。既然已经和这对鬼情侣十分愉快的达成约定了,我也就不再留它们了。
拿出纸笔,我让这两鬼告诉我它们姓甚名谁和生辰八字。
男鬼,叫高宝阳,女鬼,叫孙思纤。没死前,是我们大学城附近一所高中的学生。死时,一个十七一个十六,一个读高三,一个读高二。
总之,花儿一样的年纪。
死了有三四年了,因为死在这个大学城里,每年鬼节和祭祀日,它们的亲人都会到这附近的十字路口给它们烧纸。
我写完它们的生日时辰,好奇的问了句,“你们一起死的?殉情?”
小屁孩儿成天爱啊仇啊的,做出这种脑残举动很正常。
我们学校情侣林里不就挂着两呢吗?
高宝阳头一低,道,“当时这边的大学城里有不少新修的学校,我和她逃课来这约会,钻进了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里。一块水泥板从天而落,正巧把我俩拍下面了……”
“看吧。”我把纸叠起来放兜里,大姐姐似的训斥它们,完全不考虑它们要是不死,年纪和我一样大,“好学生不应该逃课,你们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出事了吧?可你们都死这么久了,咋还没投胎呢?”
高宝阳懊悔的一叹,说了句这事都怪他。
原来,高宝阳被砸死,是命中有这一劫,阳寿到了。可孙思纤,却还有好几年的阳寿呢(汗,也是个短命的)。
小情侣被砸后,被当场断定死亡,直接送到了太平间。其实,按着生死薄来说,孙思纤应该能还阳的。可那会她的肉身已经被冻僵,灵魂无法归体。
孙思纤给父母托过梦,说只要把它从太平间里拉出来它就能活。
这事儿,听着就荒谬。所以孙思纤父母也没当真,没等理赔的事宜办妥,就早早把孙思纤的遗体火化入体为安了。
现在,孙思纤的情况是想还阳还不成,想投胎又阳寿未尽,就一直在地府里晃荡着呢。
高宝阳是早就能投胎了,可他一直觉得对孙思纤有愧,就花了点钱贿赂了阴差,晚些投胎,留下来赔孙思纤。
除了胆儿小点,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了。
我听完忍不住扶额长叹。
如果孙思纤的父母是周玉婷的父母,那孙思纤妥妥的还阳了。
我高三一整年,周玉婷的父母都在联合几名已死同学的家长和我们高中要赔偿款。数额,也从他们一家要的五十万,要到了几家合起来的近五百万。
除此之外,还和殡仪馆打起了官司,让殡仪馆就周玉婷遗体消失的事儿给个说法……
那个乱,别提了!
高宝阳和孙思纤穿门出去后,我把床头柜上那杯凉水换成热水,又给他掖了掖被子,开门也出去了。
医院附近不少寿衣店,都是昼夜营业的。我钻进去,先是要了寄往地府的信封把它们的名字和信息写上,又让老板拿了面值近十亿的冥纸。回头看到一纸糊的二层小别墅,拿下了,当送这小情侣两的礼物了。有房就得有车,又附送给它们鬼情侣一辆纸糊的伏特小汽车……
最后一结帐,竟然要二百多软妹币!
我了个去,我了个去!这玩意是金纸糊的?咋这贵呢!
就在我肉痛的要掏钱的时候,高宝阳和孙思纤突然出现了。孙思纤焦急的阻止道,“姐,姐,你先别买,你现在买了我们也带不回去。”
我停住掏钱的手,问了句,“为什么?”
高宝阳道,“因为鬼门关了,我们被拦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