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南的确是溺水了。
还好,他命大。别人溺毙的时长,他还有呼吸心跳。
被拽上来后,坐起来咳了几口水。才又晕了过去。
叔和慕容连背带扶的把他带回到东下屋时,天都快亮了。
然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很主动的把屋子留给了我和释南两个伤号养伤。
我趴在膝盖上,忍不住闷声大笑。
这些天来,我这么作这么闹这么无理取闹,释南那么宠那么惯那么好脾气……
他们,早就看出我们之间的不同了。
谁的命不是命?
释南凭什么要为我接的生意涉嫌到如此地步?就算是朋友,也要有个限度。
谁都不瞎,这几年来,瞎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笑够,我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找出干净衣服给他换。
掀开他湿透的t恤往后背扫一眼,心不由得一颤。
一块紫青,横在他的右后背上。肿了。一只眼睛似睁非睁,露出充血的白眼仁。
看来,这就是他在水中上不来的原因了。就是不知道,是他在和那只恶煞打抖时伤到的,还是掉下堤坝时伤到的。
我看了几眼,长呼一口气,回过身去,把包里的包扎药拿出来。
小心翼翼的用药棉擦过,上完药,又剪块小纱布盖在那只眼睛上,以防衣服布料碰到。
他睡的很熟,又或是说,他昏迷的很深。因为,他后背上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浅眠时不会。总会有那么一两只眼睛精神着。
忍着浑身的痛给他换完衣服,我坐在他身旁发呆。
心很乱,乱到无以复加。
过了不知多久。他长呼出一口气,醒了。
他沉默。我也沉默,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
在我长叹一声想要离开时,释南叫道,“苏青柠。”
我停下动作,等他说下去。
“我去看过医生。”
我猛的回头,和释南看向我的黑眸相对。
他,看医生?他能看医生?
释南轻咳一声,坐了起来,“心理医生。”
我吊起的心微微放下,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接话,继续听他说。
“你走后,”释南轻声道,“我把整个城市翻遍了,医院,诊所,你家所在的小镇,甚至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一个人想躲着我,那我就算是上天入地,也没有办法找到。那段时间,我总是在梦里惊醒。我一闭眼,就是各种各样关于你的梦。梦到你想不开,从六十层高的楼上跳下去;梦到你去医院堕胎,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都是血;梦到你挺着个大肚子去收鬼,苍白着脸控铃;梦到你抱着孩子独自走在街道上,被别人指点……梦到很多很多,每次醒了,我都恨不得杀了自己。明明错的是我,可所有的苦却都要你来承担。可我不能,因为我还没找到你。我最起码要知道,你活的好好的。如果活的不好,我就竭尽所能让你活的很好……”
我别过头不看他,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后来找到了,你不知道我当时那种,那种心情。你很害怕,你装晕,在我怀里一个劲儿的抖。抖到我想揭穿你,可又不忍心。苏青柠,不得不说,你演技真的很差。”
我轻笑出来,原来他知道我装晕。
“那天在医院,我知道你在出租车里和我擦肩而过。苏青柠,你知道我眼睛很多。那天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溜了后,我练就一样好本事。方圆二十米内,只要有你,我一定会发现……可你不想见我,所以我让你跑……不得不说,你能耐见涨,我放出去的引路符,全让你给毁了。唯一一只没毁的,我跟过去后,发现一只和你很像的大肥猫。”
“你还能不能好好,好好说话了?”我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他,“那么肥的猫,和我哪里像了?”
释南深呼出一口气,看着我道,“怕我。”
我闭上眼,心抖了。我是怕他,怕到不敢靠近,怕到不想和他在一个空间待着。
“释南,我心很乱。”我抽噎一声,道,“我心中清楚那不是正常的你,可我就是没有办法释怀……我不恨你,不想杀你,更不想你死,可我,也不想见你……”看着窗外,我道,“其实,按照一些人的想法,救一命,足以以身相许。你救我那么次……”
他救我多少次,我自己能数的清吗?相比那么多次的救命之恩,海边那两个月,是不是显得很微不足道?
现在,他又诚心道歉,跟着我,护着我,于恩于私……
“苏青柠,不要想偏了,”释南道,“咱们今天心平气和的谈,目的是要结开心结,而不是把你我之间的关系往不归路上谈。无论我救你多少次,又或是我对你是报着什么样的感情,你都是自由的。那件事,错在我,你没错,从开始到现在,你的每一个举动都没有错。”
我回头看他,一向沉默寡言的他让我刮目相看。
“至于你不想见我的心理……就是因为这个,我去看心理医生。”释南凝神我,道,“我去后,对医生说我强暴了我深爱的人,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怕我,不躲着我。”
我心猛的一抖,移开目光,落到不知名的点。
释南稍稍停顿,继续说了下去,“医生说,我打破了你交给我的信任。在你心中,你认为最不会伤害你的人,伤害了你,所以,你不敢面对……苏青柠,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给我的信任。”
我紧咬嘴唇,泪如雨下。
释南没有说话,任我伏头去哭。
心中压抑太久,我根本止不住眼泪。停下来时,双眼肿成一条缝,脑子里嗡嗡直响。
狠狠抽噎几声,我回过头去看释南,“释南,我现在说不出那句没关系。不过,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什么。我不用你跟着我,护着我……这一年,你也不好过……”
准确来说,是比我更难过。我有马开心,有无止真人,有常老四,有陆明。虽然我不能把这件事对他们说,可他们却会关心我,安慰我,开解我。
释南有谁,他谁也没有。我无法想像他是怎么一次次寻找,失望,惊醒,自责……
如果说,他辜负了我的信任,那我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如果,如果我能早些知道,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上。
我擦擦落下来的眼泪,对他笑道,“今天能把话说开,我心里好受很多。我真的不用你再为我付出什么。等离开这里,你回去好好经营百鬼林,我回去安安静静过我的小日子……”
“苏青柠,我没想过和你老死不相往来。”释南道,“不然,我不会和你说这么多,直接随你心意不就行了?”
我看着他,咬唇道,“释南,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先不提那个。苏青柠,你总说我救你多少次命,你记得你救过我多少次命吗?”释南道,“数的清吗?”
“我,我救过你命?”我好像就今天跳下去是救了他的命。
“很多次,所以,咱们之间的关系扯不断。更何况你还没意识到其实你……”释南一顿,道,“苏青柠,你能不能,尝试着,再信任我,让我们,试着回到生死相交的朋友状态?你不用这样看我,我是有私心。没有你在身边,我连晕都不敢晕,怕一睁开眼,在的地方比地狱还恐怖。”
我看着他,再次落泪,心狠狠揪起。
是这样的,早上把他从坝中救起,他咳完水后,是看了我一眼后才晕了过去。
如果,如果当时我不在,他是不是要强挺着,独自找一个地方,自生自灭?
释南对我伸出手,轻叹,“苏青柠,我后背上的眼睛,已经睁开八只了。”
我心中一阵酸涩,闭上眼,把抖着手放在他手心里,微烫。
在他轻轻握住时,点头道,“我,试试。”
释南握了会儿,问道,“那,现在能让我给你治伤了?”巨系豆划。
我睁开眼看他,“治什么伤?”#~
“你一身的伤,被鬼打的,被我打的。鬼打在你肚子上,肩膀上,我打在你后背上,两下。”
释南每说一处,我身上相应的部位就叫嚣着跟着痛一下。等他说完,全身的痛感全部回归。
我一皱眉头,把头低下了。
在他伸手掀我衣服时,我下意识的发抖,站起来就跑。
释南一把薅住,把我按在腿上就把衣服掀开了。
手指往后背猛的一按,痛的我冷汗直流,“释南你大爷!你丫放开我!”
“打一架?嗯?你赢了你跑,你输了乖乖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