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瞬静止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木槌在释行手中垂落,无力的在木鱼上敲出了后一声声响。
释行。心口一道血色。他脸上带着一丝诧异的低头去看,须臾,笑了,淡淡出声道,“我,输了”
释南松开庄堇,蹲跪在释行身前。伸出的手抖的厉害,半天,落在释行的肩膀上。“师父”
“仁南,”释行抬头,看着释南道,“为师此生,就你一个徒儿。你问为师多番算计你,可有过一丝不忍。为师告诉你,为师本不是僧人,自收养了你,才出家为僧,吃斋念佛。为师渡不了你今世,只想。能为你来世多积福德,少些磨难”
“师父。”释南双膝落地,红了眼眶。“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跟在释南身侧跪下。
释行的灵魂从肉体之中飘出,浮在半空之中。它俯视释南。慈笑道,“如果为师没输,会将此事告知你听。可,为师输了。既已出局,就再没有对这事谈论的必要了仁南,你我师徒缘尽于此。今日一别,再不相见。你珍重!”
说罢。转身。
“师父”我喊住他,看着飘到我身侧,鬼元极其虚弱的无止真人对释行道,“你还没有说,什么是恶。”
释行扭过头来,看着我笑了。它对我摆摆手,道,“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小柠。”无止真人道,“小心有诈。”
“师父,”我仰头,对无止真人问道,“我会怕一只鬼?”
无止真人一顿,嘴唇动了几动,长叹一声,“罢它伤不了你,你去吧。”
我从地上站起来向释行走过去,在无止真人想飘过来时,控它站在原地不动。
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无止真人是故意不让释行把话说完。如果它不突然挣脱引魂索,释行不会死在庄堇的枪下。
释行想告诉我们的,正是无止真人瞒着我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的。这,许是解开所有谜题的关键。
走到释行身侧,释行微微弯身,浮在我耳侧,细语出声。
我深吸一口气,看距离我三米远的无止真人看着这边,神情微顿;看释南跪在释行的尸身前,垂着头,紧握着双手一动不动;看庄堇握着枪发愣,反应过来后,转身跳下莲花台;看马开心一跃,一爪子把庄堇按在地上,枪,掉落到一旁
“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一定要记住,关键时刻,不要有任何迟疑!”释行在我耳侧轻声道,“至于什么是恶。小柠,三界之中,对神不好的,在神来说是恶;对人不好的,在人来说是恶;对鬼不好的,在鬼来说是恶。在这种大恶前,没有所谓的道德,人性,天理言尽,于此。”
释行站直身子一笑,转身走了。淡淡的灵魂,在银色的月光下飘渺的似一层纱雾一般。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回头去看,见龚叔,慕容,清水和苏落跑了过来。
清水脸色发白,结巴道,“我,我们听到枪声”
“你们没事吧?”慕容问,“苏青柠,释南,伤的不是你们俩吧?”
我没说话,还在沉思释行所说的那几句话。
“他们没事。”马开心出声道,“死的是那个和尚。”
龚叔走到马开心身旁蹲下,看着庄堇嘿嘿笑了,“庄小姐,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来,握个手,好久不见。”
庄堇
我一跃跳下莲花台,从地上捡起枪对准庄堇,“陆明两枪,释南一枪,师父一枪,总共,四枪。我给你打个折,只要一枪庄堇,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
没给庄堇说话的机会,我对准她的额头扣动扳机。
‘呯’的一声,子弹打出,给庄堇额头添了一朵梅红。
扔掉枪,我把庄堇还在朦胧期的灵魂扔到落苏面前,道,“你的了。”
落苏伸手接住,打了个饱嗝,“刚吃了鬼将军,有点撑”我一眼横过去,它道,“没事,还吃的下。”
龚叔揉揉耳朵站起来,对我道,“你看你虎口都震裂了,给马开心,他的猫能吃魂”
“过了五雷劫后,”马开心一晃身形,变成一只小猫,站到女王大人身侧,“我就不杀人了。”
龚叔一顿,恍然大悟的指着马开心道,“怪不得你让我引天雷,原来你是不想犯杀戒!”
马开心一昂头,回道,“我都不计较你杀我了,你还计较我算计你?再说,你杀妖是积功德的事,没准过两年能添个儿子。”
龚叔被马开心说的一愣,须臾,笑了。抬起手摸摸花白的头发,扭头看向慕容,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有这个可能?”
慕容没回话,而是看向我,“苏青柠,南哥”
“你们先走吧。”我对他们道,“让他,单独待会儿。”
慕容点头,招招手,叫清水和龚叔走人,落苏紧跟其上。马开心站起身,把女王大人叨在嘴里,晃荡着走进树林。
无止真人长声一叹,在一群人两只妖消失在黑暗中后,轻声道,“为师,同他们先行一步。”
身形一闪,飘向慕容他们消失的方向。
莲花台上,释行的尸身还坐在桌前,垂着头,和生前一般模样。就是,他的手已经拿不起木槌,敲不响木鱼,控不了万鬼。
我走上莲花台,从背后紧紧抱住释南,闭上眼睛。
许久许久,释南出声,“我没想他死。”
“我知道。”
“我也不想你死。”
“我知道。”
“是不是,应该死的是我。师父说,我是应劫的。如果我顺应天命不去抗争,你们就都不会有事。”冬估大技。
“释南,”我道,“你哭出来。”
“为什么是我?”
“释南,我求你”
释南盘腿坐在莲花台上,拉我手坐在他身边。看了释行的尸身,和我道,“苏青柠,小时我贪睡,最不愿做早课,每每都被师父训斥。离开师父独自出去捉鬼后,就把这些东西全扔了你,今天和我一起做次早课。”
我看着漆黑的天边,点头,“好。”
释南伸手拿过掉落在地的木槌,把木鱼放到了面前。轻敲一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张张嘴,跟不上。侧头去看释南,见他垂着头,双眸紧合,眼泪滴在手背上。
我低头,不忍去看。
释南声音清准,诵完一顿经文后,敲下木鱼,把木槌整齐的放在木鱼旁边,轻声道,“师父,徒儿今日的早课做完了。”
我咬牙,眼泪汹涌而出。
释南伸过手来擦掉,抱起我跳下莲花台。站稳后松开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莲花台。
细木易燃,夜风一送,释行的尸身笼罩在火光之中。
“别看。”我拉释南走,“我们走。”
释南不动,语气说不出的平静,“送他最后一程。”
我和释南站在那里,看着莲花台在火中轰然坍塌,释行的尸身随之不见。在大火借着风势向树林里蔓延时,释南拉着我走出树林,回到帐篷所在的地方。
一把火,火光燃起,和下面相互交应,映红了半边夜空。
远处响起一声车笛,随之,车灯亮起。龚叔站在车门处,轻声道,“陆明那边一天没联系上,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你们是先回去,还是跟着一起去看看。”
“一起去。”释南沉声道,“会会庄堇的老板,看看他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