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两次上京突然回转,阮莫儒与肖氏心中,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心中怕着,这么拖下去,肖氏生下孩子后女儿再上京,会一去不回。
要调派两个人却服侍陶胜风,等不得慢慢说,阮梨容忍着羞臊,吞吞吐吐告诉肖氏和阮莫儒自己要嫁沈墨然。
阮梨容此番回家,虽有郁色,然扬眉启唇间却像悠然绽放的花儿,柔媚娇美。肖氏心中还以为是带着女儿一起上京的陶胜风使她改变的,闻得是沈墨然,唇角的笑意微微僵住。
往日什么都顺着女儿的,这件事上,肖氏却不愿顺着阮梨容的意。
阮莫儒与她同样想法,沈家人几次三番暗害女儿,前些时更是上门辱骂,自己逼着沈马氏公开道歉,两家如今势同水火,女儿却嫁给沈墨然,阮家脸面何存?最重要的是,骨肉之情不是沈墨然不姓沈便能斩断的。
今日,沈马氏回家,与叶马氏姐妹俩大吵大闹,沈千山搞上小姨子的丑闻,香檀城已传开了,这样的婆家,阮莫儒哪放心得下。
不过,阮莫儒当年被自己的母亲以死相逼,违背意愿娶丁氏,虽然反对,却不愿强逼女儿斩断情根。
“爹,娘,陶爷为了墨然受杖责,羽衣不会照顾人,我想从咱们家里调派两个人过去照顾他。”阮梨容不知爹娘心中已千回百转,说明情况后,便提出要派人去服侍陶胜风。
“那日我看着,陶爷的那位随从姚管事,极妥当的,怎么还要从咱们家派人去?”阮莫儒不想阮梨容连沈墨然的朋友都照顾。
“爹……”阮梨容拉长腔调撒娇,见阮莫儒不肯松口,扭昵了一下,臊着脸把喜欢自己弄出一连串意外麻烦的事说了,又道:“爹,娘,虽说姚管事罪有因得,可陶爷因此没人照顾,女儿哪儿袖手旁观。”
陶胜风喜欢自己女儿!阮莫儒眼睛一亮,跟肖氏眼神交换,责道:“姚管事存心不良,却也罢了,陶爷高风亮节,你怎能如此寡情,把重伤的人丢在客栈?快去请了家来。”
“爹。”阮梨容苦着脸摇头,道:“陶爷存了那个心事,女儿既已知悉,自当避嫌,哪能撕扯不清。”
“只是做客,哪来不清?”阮莫儒顿了顿,道:“他为沈墨然受伤,你怎能甩手走人?”
阮莫儒一语击中阮梨容的负疚,阮梨容被问得哑口无言,想想真个做得忒绝了,忙带了人去客栈抬陶胜风回来。
“远臻这边虽不成了,可陶爷看起来也是极好的,妻妾皆无,极是可靠稳当之人,又没有爹娘亲长约束,陶姑娘虽说口无遮拦,比沈家那起子人,不知好了多少……”肖氏盘算着,笑道:“老爷,咱们梨容就是招人疼。”
阮莫儒开始是笑着的,后来,笑容消失,叹了口气,张开双臂将肖氏轻轻地圈住,低声道:“阿秀,咱们忘了聂大人为什么要退亲了。”
肖氏愣了一下,猛然间想起,抓住阮莫儒袖子,不停地摇头,道:“我不信,梨容身体好好儿的,病疼都少,哪就不能生儿育女。”
“若是真的呢?”阮莫儒眼神有些迷惘,“阿秀,沈家一家子可恶之极,可沈墨然,真真挑不出错处来,他为了咱们梨容,甚至冒大不讳与家人断绝关系,还怕给人疑忌梨容,用了那么曲折的一个稍有差池,便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脱离沈家的法子。梨容极难害喜一事,我想,他定也知道的。”
“老爷,你不想反对了?可沈家那一家子人,除了沈墨然,没一个是良善易与的。”
“我不相答应,只是,梨容若是嫁给别人,子嗣怎么办?难道给夫君纳妾?”
“这……”肖氏咬唇,哪个女人都不想夫君有别的女人,她当然也不想自己的女儿与她人共事一夫。
“沈墨然肯为梨容脱离家庭,也必定会顾惜梨容不纳妾的。”阮莫儒迷惘的眼神逐渐坚定,“阿秀,咱们别添乱了,由着年轻人自己拿主意。”
肖氏虽有不愿,到底顺从惯了,也怕强行干涉使女儿不开心,迟疑了片刻点头,问道:“老爷,那陶爷?”
“没关系,只当做女婿的朋友招待,你歇着,我去命人拾掇春晓斋和点翠阁给陶爷兄妹住。”
阮莫儒这边安排人打点好一切,阮梨容却没有带回来客人。
陶胜风一行人已启程北上。
***
时间在焦虑之中无限拉长,像转过了许多年月,沈墨然平安的消息却还是没有传回来。
北风一日比一日烈,阳光越来越冷,即便是艳阳高照之时,也未能消融凛冽的寒气。
阮家已停了与甄家的合作,没有生产檀香扇。莫儒命了暗线队伍暗中留意沈墨然的消息,若有危险,想办法保护,又给丁氏去了信,告知沈墨然是阮梨容的心上人,请丁氏托夏知霖照拂。
陶胜风也在密切地关注着一切。
没有行动的只有沈家。
沈马氏死而复生,沈府却不复原样。
叶马氏与叶薇薇此番不争得沈太太位子,往后母女俩在沈家呆不住,叶家已知叶马氏欲嫁沈千山,也不会给她们回家,两人使了浑身解数,变着法儿讨好沈千山,沈千山心中偏向叶薇薇母女的,却不表态,任由沈马氏母女和叶马氏母女斗个你死我活,只作壁上观。
他想着沈墨然进京若是死里逃生,沈马氏便不能下堂。
家主不表态,下人明哲保身,沈马氏枉为正室发妻,与叶马氏吵骂时,竟丝毫占不到上风。
沈家的笑话传遍香檀城,阮莫儒也有所耳闻,这日外出回家,皱眉把听到的传闻告诉肖氏,叹道:“沈千山忒不地道。”
肖氏跟着叹气,稍停,低声道:“老爷,我看着,梨容非沈墨然不嫁了,沈马氏和沈丽妍固然可恶,到底是沈墨然亲娘亲妹妹,咱们莫如在此时施以援手。”
“每想着,女婿是那样的家庭出来的,我就周身不舒服。”阮莫儒拂了拂衣袍,像沾上不洁之物一般。
“咱们梨容喜欢,做爹娘的,自当想办法替她设想。”肖氏嗔瞪阮莫儒。
“好,好,听你的。”阮莫儒笑着应下,“也罢,权当替女儿讨好婆婆小姑,减少女婿的负疚。”
“阮兄。”沈千山激动得要掉泪。沈家作坊关了,商号里的扇子都卖不出去,阮莫儒此时登门,无疑是要传递阮沈两家再度交好的信息给众商户,颇有雪中送炭的意味。
“千山兄客气了。”阮莫儒递上一个锦盒,笑道:“先时嫂夫人上门挑事,儒后来细思,嫂夫人也是误听奸人馋言,失礼之举非她本意,这是内人亲绣的一幅玉堂富贵图,送与嫂夫人作礼物。”
“多谢阮兄。”沈千山接过锦盒,高兴得一迭声喊人:“快,去请太太出来谢过阮兄不罪之情。”
沈马氏正与叶马氏对骂着,听得沈千山召她见客,急欲回房梳洗,沈丽妍一把拉住她:“娘,咱家的丑事没有谁不知道,不若凄凄惨惨地去……”
形容憔悴地见客,可搏几分同情,沈马氏点头,不梳洗了,鬓松发乱由沈丽妍搀扶着往前厅而去。
阮莫儒有礼地跟沈马氏寒喧了几句,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沈马氏,笑道:“令嫒秀慧可人,内人甚是喜欢,这是内人给令嫒的添妆之礼。”
那是一张银票,沈马氏接过,看了一眼,面色变了,凄凄切切痛哭起来。
沈丽妍就站在她身边,侧目一看,整个人也呆了。
五万两!面额五万两银子的银票!
阮莫儒沈府之行不足一刻钟,却令得整个沈府换了天。
沈千山在他走后,明令下人要听沈马氏这个太太的话,又带了人逼着叶马氏交了库房钥匙还给沈马氏。
“娘往日是瞎了眼,疼着你表妹,千般看阮梨容不顺眼……”沈马氏哭得气喘声嘶。
“我也糊涂了,想不到这个时候,帮咱们的,竟然是阮家。”沈丽妍陪着大哭,哭半晌道:“娘,祸害不能再留,趁着阮伯伯刚来过,爹心中高兴着,赶紧的把她们赶走。”
“正是这个理。”沈马氏整衣梳髻,招了人往叶马氏的院落而去。
院时上了闩,喊不开,隐隐只听得里面淫.声.浪.调,沈千山不时喊宝贝儿。
沈马氏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沈马氏与沈丽妍在院外守了许久,里面欢声不停,就是没人出来,后半夜,两人撑不住,只得回房歇息。
吵闹了许多日,总算夺回大权,沈马氏放松了精神,回房后,把那五万两银票放进隐蔽处上床睡觉。
她迷迷糊糊中忘了,藏银子的所在叶马氏知道,得换个地方。
阮梨容在翌日方听肖氏说父亲送了银子给沈马氏,又向沈千山示好,气得顿足跺脚。
“说到底,那是你未来婆婆,真出什么事,只怕墨然心里也不好受。”肖氏微笑着安抚女儿。
爹娘哪知沈马氏母女的可恶,阮梨容恼得拍头,转念一想,上辈子肖氏如果真不是沈家人害的,这仇,看沈墨然面上,只怕也得放下。
爹娘想的也有道理,那到底是墨然的亲娘亲妹子,况且,叶薇薇母女更可恶可恨。
“梨容,别想那些了,来,尝尝,娘让灶房炖的人参北芪竹丝鸡汤。”肖氏捧了白瓷炖盎递给阮梨容。
“娘你要把我养成猪了。”阮梨容打趣道。
母女俩说话间,阮莫儒从外面急奔进房,满头满脸的汗水。
“老爷,怎么啦?”肖氏吓得面色都白了。
“爹……”阮梨容也慌得急忙迎上去。
阮莫儒眼睛通红,夺过阮梨容手里的白瓷盎,要搁桌上的,却放了个空,瓷盎摔落地上,粉碎的声音清脆而尖锐,汤水淌了一地。
“老爷,沈墨然变心了,是不是?”肖氏掐住阮莫儒胳膊,指尖抖得厉害。
“他要是能变心,就没这祸事了。”阮莫儒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肖氏。
——阮大哥,阿秀妹妹,听知霖说,皇上要沈墨然娶德阳公主,沈墨然拒不遵旨,皇上一怒之下,要纳容儿为妃,圣旨不知何时便下,三千粉黛争宠苦不堪言,我不希望容儿进那吃人不吐骨的皇宫,你们速速找个可靠人家把容儿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开心能得到亲们的支持~感谢nanar!感谢小小博!感谢你们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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